离开江北枞阳那个名叫“中院”的山村已近三十年了,离开时,我十二岁。第一次彻底地将她从记忆的长河里打捞出来,是去年创作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等你归来》时,女主角蓝田从芜湖下乡去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记忆里,我完成了一次寂寞却又隆重的故乡行。那里的草木山水、景物风情、可亲可爱的家乡人,都从记忆里走出来,鲜活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行走于我的笔端。
我年少时,中院村有八百多口人。我家位于村东头,视野开阔,一眼望出去,田畦庄稼尽收眼底。位于村西头供村里人吃水的水井,水质洁净甘甜,水温冬暖夏凉,自制的葫芦瓢,舀起来倒进嘴里,便是透心的舒爽。离水井不远处的清澈见底、长得无边无际的溪流,每天早晨,人们在那儿穿梭不息,或洗衣或漂被。那条溪流,我们称之为涧滩。天暖时,在涧滩里洗衣服,清爽而愉快,索性脱了鞋子,任小鱼小虾在脚边游来游去,不时的,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亲昵地吻吻人的脚。
美好的地方,不一定人杰地灵,但一定山清水秀。生活于中院村,晴好的日子,随时随地往远处瞅一眼,蓝天白云高悬,苍翠山峦叠障。春天铺天盖地的映山红,是上苍赏赐给青山绿水最华美的衣裳,山头上,溪涧旁,令人窒息的惊艳色泽,为以后次第而来的季节,铺陈上隆重亮烈的底色。油菜花烂漫的浅黄,小麦沉甸甸的深黄,水稻丰满的浅褐,毛豆、扁豆、四季豆、长豆角的深绿浅绿,急不可耐钻出土壤的山芋由浅红到深红,荸荠红得发紫,还有芝麻的黑、玉米的黄、高梁的紫、板栗的青、辣椒的红、白菜的绿、萝卜的白……这些生机勃勃、纯朴自然的色彩,从我的视野,走进我的生命,润物无声地根植于我心灵的深处。
村民们多数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他们是知足的,勤劳的,也是智慧的。高兴时,亮着嗓子唱山歌;抬重物时,酣畅淋漓地喊号子;闲暇时,打打纸牌练练拳脚;过年时,闹花灯打腰鼓吹唢呐……劳动是他们的谋生手段,也是他们的健身方式。清贫的生活,欠缺的医疗,难不倒智慧的村民:牙疼了,含块桃树皮;拉肚子,煎只荷包蛋贴于肚脐;皮肤破了,抹上灶膛里的草灰;得了肝炎,于手腕处敷上从山上现采的草药……
中院村人把母亲称为“大娘”,离我家几十米远的水沟旁,住着一位孤寡老人,我们都叫她“二娘”。逢年过节,母亲将大她十来岁的二娘接到家里,请她吃平日难得一见的至珍美味。我每天放学后,都会特意地走入二娘家,她做的简单饭菜,总会塞两口到我的嘴里,有时夜晚,经母亲同意,她还会带我睡觉。二娘问,你长大了,会不会对我好?我点头。二娘问,你长大了,会不会孝敬我?我说会。她于是搂紧我:真是个乖丫头!可是,没等我实现年少时许下的诺言,二娘便走了。
十几年前,我回中院村一趟。中院村的土坯草房子换成了青砖灰瓦,电器、摩托车走进了家家户户。那些曾经温暖我幼小心田的美好,于不知不觉中入住我日渐成熟的心里:雪地、秧苗、鸡叫、狗吠、牛哞、蛙鸣、蝉的弹奏、虫的呢喃、鸟的歌唱、雄鸡打鸣后母亲的刷锅洗碗声、灶膛里舔舐锅底的火苗、袅娜升腾的炊烟、防鸟偷食谷物的稻草人、躺在我们手中竹篮里的猪草、照亮我们前程的煤油灯、带给年少的我无限快乐的田间游戏……席慕容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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