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刚
一年前那个夏季,住在医院的岳父突然传来病情恶化的消息,妻子和妻舅都感到意外,不是头天晚上岳父还跟从广东赶来的妻舅相伴了很久吗?
岳父脑血栓不能开口说话,但从他慈祥的目光中,觉得他感到满足,因为子女各奔东西,像这样一家子簇拥在他身旁的情形并不多。妻舅还用刮胡刀帮助岳父修理了胡须,又弯下腰一遍又一遍地帮助他翻身,拍打着气血不畅的双腿双臂,看着做儿子的汗流浃背,我知道那是骨肉亲情爱的沟通。
医护人员说岳父必须早点休息。岳父艰难地抬起右臂,久久地微笑,目光充满着眷恋,可谁知这竟然是最后的微笑。
尽管生死分离使我们很悲伤,尤其是想起很长时期那个坐在躺椅上静静望着你,无助而又深情的情形,自己就唏嘘不已。毕竟,熟悉的声音、往日的神情和身影化为了虚无,成了脑海中的记忆,对自己对亲人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二十多年前,跟妻子第一次见着岳父,是一位穿着旧蓝色中山装、衣着单薄,面容清癯的男人,眼见我脸上堆满了谦顺的笑容。你来了,坐坐。随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手上夹着廉价的烟卷,一口接一口抽着,烟雾弥漫,房间里充满着呛人的辛辣,话语不多,只是那双眼,炯炯有神,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当时,窗外紧一阵慢一阵下着雨,对着密密的雨帘深深透了口气,说:“这雨好大呀!”我发话想打破屋里的压抑。呵呵,岳父接着又是长长的沉默。怎么这样啊?我觉得未来的岳父大人很难沟通交流,像隔着一层什么膜。
初次见面就这样在尴尬冷漠中结束,因为岳父的沉默寡言性格。此后,我总是借口不去岳父家,妻子却有事没事跑得勤快,我想自己生自己养,骨血总是自己的亲。
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岳父原先不是这样的性格,会写一手魏体的好毛笔字,还会吹笛子,跳鞍马游泳什么的样样都会。在合肥师院就是年级里的文娱积极分子,即使后来被选调到芜湖中小学教材编辑部任数学教研组编辑,也是诗琴书画样样拿手。年轻时岳父性格非常爽朗,每逢春节,村民们簇拥到家里,岳父总是乐呵呵地不厌其烦地为乡亲们写春联。有事没事还常到村里七婶八叔亲戚家走动唠嗑,可是,后来怎么变了呢?
听妻子说,岳父一生命运多舛。1934年冬,岳父的父亲跟着他的爷爷给粟裕将军率领的北上抗日先遣队带路,历尽艰难险阻。谁知,谭家桥一战后便杳无音讯。听逃回的乡亲说,几天几夜激战漫山遍野都是战死的将士,没了声息意味着凶多吉少。
山里人迷信,成了遗腹子的岳父从小就受到家人嫌弃,迷信的祖母认为岳父命硬“克父”,平常对这个孙子没好脸色。
十三岁那年,母亲撒手离去,成为孤儿的岳父成了没爹没妈的野草。
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学校生活的憧憬,辍学不久的岳父时常去村边小学的窗下听先生讲课,私塾先生终于发觉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对读书的痴迷和天分,亲自登门拜访想收他为徒。可是,没了父母又家徒四壁,哪还有钱供这个没娘没爹孩子读书呢?好在婶婶开明善良,将岳父家分的田地卖了,又将分家灶里铁锅卖了,终于,岳父回到了夜思梦想的课堂。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岳父十分勤奋,砍柴种菜采茶,小小的年纪分担着家里的重负,只要寒暑假或者放学课后,村里人准会在菜园或是崇山峻岭的山林间看到岳父单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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