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进菜市场在水产摊子前犹豫得紧,带鱼们一条一条肥硕得紧。据说长得太肥是不良养殖户喂了药,何止带鱼,现在水产品污染厉害,不喂药就不能喂人。太宽的带鱼不能买,细窄的带鱼呢?当然更不能买,连药都喂不肥,先天就有缺陷。
小时候,我现在跟自己七老八十三一样,动不动就小时候。我们七十年代出生的这辈子也没有摊上什么好事,唯一还抓住个美好的尾巴是吃过纯天然的鸡鸭鱼肉,度过一个纯天然的童年。连带鱼们都是美好的。我记得我第一次吃带鱼已经有七八岁了。故乡是小镇子,闭塞落后,大海只在教科书里存在,等一尾带鱼游进锅里,已然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
我的母亲从厂子姐妹那里拖回两条带鱼,好像那会儿很多新鲜事物母亲都是先从厂子姐妹那里得到的,包括新鲜的毛衣花样,新鲜的绣花假领子。两条银色的带鱼盘了一个竹篮子,刚刚在堂屋里放下,腥气弥漫,母亲抱怨怎么这么大味道?母亲挎着篮子到河边清洗。洗回来抱怨这么一长条真是不好洗。在我童年的眼光里,一条带鱼足足有一米长吧?母亲将带鱼挂在厨房门口的钉子上晒,那几个钉子不是晒一刀咸肉就是晾两根菜瓜。这是初冬,院子里落了一地树叶子,还是有生命力顽强的苍蝇们围着带鱼苟延残喘。我母亲走过的时候会挥挥手,也就算了,她说现在苍蝇们也就有力气动动翅膀,啥坏事也干不了。
也等不了苍蝇们积攒力气干点坏事。晒个皮条干,我母亲就拎下带鱼,剁成块。一边剁一边抱怨带鱼不够宽,她手气不好,抓阄抓到这一垛,瘦瘪瘪的吃起来还不尽是刺?好像她之前吃过带鱼一样。剁剁也是一大海碗呢。铁锅坐油,母亲抱怨这一大碗鱼得多少香油来炸。香油还是定量吧,一个人一个月半斤。平常煎个鱼不过是稍微润润锅。厨房里油烟和煎鱼的香味开始蒸腾,带鱼是海鱼,天然有咸味,这油炸的焦香气息就格外诱人,一个院子里的女人孩子都来看我家“开伙”,那会儿吃个好的就叫“开伙”。你知道这会导致一个什么问题?都是住一个大院的,哪家吃新鲜东西如果不能做到保密得严丝合缝,只有家家户户跟着尝鲜。我母亲虽然应答着,嘴巴上一点不怠慢,可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煎得两面焦黄,然后下葱姜蒜辣椒酱油烩。也许没有这么多佐料,那会儿虽然东西是原汁原味,但是供应并不丰富,经济也不富裕,而且,用我母亲的话说,我们这群孩子跟狼一样,生吃都不眨眼。
一家只送了一小碗,剩下的也不过平平一蓝边碗,我母亲还是留下半碗。就是这半碗红烧带鱼,我们那晚一人吃了好几碗饭,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鱼?鱼肉细白软嫩,筷子搛起来是一条一条的。鱼卡们非常驯服,只要避开中间大刺就基本没有问题。又咸又辣又香,鱼汤都泡饭了。估计也太咸了,水喝多了,当晚就有人在床上开小火轮,第二天早上一顿暴打。院子里的女人们第二天也跟我母亲说,早上烫饭都没得烧,头晚孩子们把饭吃光了。这鱼是下饭。
再吃带鱼隔了很长时间,我母亲抱怨,这么下饭,粮食都多花些,太浪费。吃得多有时候也是浪费,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消费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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