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厨子

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越来越强烈意识到要做个好厨子，因为我做的菜，闺女总是不爱吃。说闺女挑剔也可，说闺女对我的厨艺没信心也可。一个男人没有讨到会做菜的老婆，一个孩子没有摊上会做菜的老妈，无论如何都是人生一件憾事。

我妈曾经运气很好，因为我爸会做一手好菜。但是那个年代父母常年分居，日常都是我妈在家带我们，她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最重要的是我妈一不爱吃二不懂吃，煮熟就得，至于用餐环境、餐具等等这些辅助用餐情绪的东西，根本不在我妈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里。所以逢年过节或者我爸休个探亲假，我们能吃撑了。且我们在谁家吃饭都觉得好吃，都是一副馋样，惹我妈生气。

我爸的厨艺好不是我们自卖自夸，街坊邻居家办喜事，那时候结婚办酒没有去酒店一说，都是家里办，人家老早跟我爸商量，到时候来掌勺。一个人烧七八桌子菜，那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的。我们都不知道我爸的厨艺是哪里学来的，我爸去世得早，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厨艺的重要，更谈不上跟我爸学个一招两招。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厨艺也不是深入DNA里的东西，我哥和我弟居然成家之后也烧得一手好菜。偏我什么也没有继承下来。往厨房一站，脚底发凉，两眼发直，丹田里一股气息不由自主地叹出来。

可是结婚了、生娃了，怎么糊弄也不能一年糊弄三百六十五天啊。一个女人对吃的态度，就是她对自己的态度；一个女人做饭的态度，就是她处事的态度。我是糊弄着自己也糊弄着这个世界，想将这辈子对付着糊弄个差不多，但是，我的闺女，我不能糊弄她，而且，她绝对不肯糊弄她的肠胃。

虽然没有主修烹饪，在电脑上找菜谱，拣最简单最易做，也是最常吃的，我们家攒了厚厚一叠A4纸的菜谱，我是严格按照菜谱上来。其实一个人用心不用心很容易看出来，我做菜不用心，因为即使按照菜谱做了二十回，第二十一回我还得找菜谱，不然步骤就忘记了。闺女每顿都要有荤菜，为儿童的健康成长计也需要如此，我闺女往餐桌前一坐，质问，全部是蔬菜你让我怎么长个子？这孩子打定主意要长到一米八。肉丝不是肉吗？闺女说肉丝算什么肉？后来我们家规定，体积在五公分之内的均不属于荤菜。至于蔬菜，闺女倒是不在意，但是为了均衡营养，这部分是我不需要备忘的，而且，坦率说，做菜难的是做鱼肉，蔬菜难度系数还是比较低的。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天，我都苦苦挣扎于鸡鸭鱼肉之中，把它们弄熟，而且最关键的是我闺女还愿意吃。再也没有比我烟熏火燎烧好了，她直接忽略过去，然后去冰箱找涪陵榨菜更打击我这颗做妈的柔软的心脏了。

不要跟我说孩子她爹，孩子她爹不下厨房，不要问我说为什么他不下厨房，我只能跟那些热恋或者新婚的女孩子说，第一粒扣子扣错了，后面就是这样了。这是饮食之外关于男女的话题。估计比烧菜更复杂。

其实厨房里的事情，远比厨房外简单得多。一日三餐，不可少，不可免。即使只是为自己，何况作为母亲，给孩子做顿好饭菜，这是家的温暖之一。凡是该做的，尽力去做，尽力生活，尽力做个好厨子。这是生活的承载，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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