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的孤独

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理智与情感》是老姑娘奥斯丁的第一部小说，虽然成熟，但是不够佻挞。是啊，我喜欢她的《傲慢与偏见》，已经有足够的智慧戏谑人世。《理智与情感》还不行，写东西的人，第一部作品一般而言够真诚，但是不够从容。   

《理智与情感》中大小姐埃莉诺是理智的代表。感情内敛，处事冷静，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无论是被嫂子刻薄，还是被詹姆斯太太打趣，即使是面对自己爱上的男人爱德华，即使是知道爱德华也爱自己，即使是被爱德华的女友露西不怀好意地告知订婚消息，她不动声色不失礼仪不轻举妄动。也因此，她被她的母亲和妹妹误解她心肠冷酷。  

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两个头脑冷静的人，比如态度坚决地不买牛肉，因为晓得家里吃不起。像埃莉诺这样的大小姐，父亲去世，经济陷入窘境，不得不离开老宅，租住朋友的房子，紧巴巴过日子，如果她像母亲或者妹妹那样感情用事，很快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绝境。埃莉诺的母亲因为和丈夫年龄差距比较大，事事倚靠丈夫，不具备操持家庭的能力，而二女儿玛丽安娜是母亲的升级版，热情感性，唱唱歌儿读读书儿。至于小妹妹，她还小，自然可以任性地躲在树上或者桌肚里。于是埃莉诺成了一家之长，不理性的一家之长是不可想象的。  

有一段，玛丽安娜对于姐姐对爱情的态度无法理解：“像埃莉诺和爱德华那种彬彬有礼像朋友一样的互相对待能叫爱情吗？这种貌似缺乏热情的态度能让彼此感到幸福吗？”玛丽安娜对爱人的期待是“他必须和我情投意合，看同样的书，听同样的音乐……他必须具备爱德华的美德……又必须人品出众、风度迷人。”说实话，我们这些没有想象力的人看到这些，只能感叹：这姑娘，言情小说看多了。   

但是在不够理性的人中，往往理性的人承载的压力要更大。因为她有足够的理性，所以她更早感觉到危机，也更多地付出了为应对危机解决危机的努力，同时，因为她够冷静，所以她更加孤独，因为她的平静一如沉船后静静的水面，一般人无法解读到她心中的樯倾楫摧。孤独的人是坚强的，她的坚强是一种不得不坚强、被坚强。对于埃莉诺来说，其实她的内心更为寒冷，她更需要温暖，尽管她更不容易得到。   

所以我想，当埃莉诺得知爱德华没有和露西结婚的时候，她唯一的一次控制不住的眼泪，是她内心感受的真实爆发。奥斯丁虽然欣赏埃莉诺的理性，她给予埃莉诺隐忍克制以补偿，她把爱德华最后还给了埃莉诺，她让她在爱人面前失声痛哭。说实话，我觉得她的眼泪流在上帝面前也不如流在爱人面前   

柏拉图说，理性，是灵魂中最高贵的因素。年纪越大，我越喜欢埃莉诺这样的女人，理性是离智慧最近的一种品质。我们都曾经为不理性付出过大大小小的代价，我们的人生总是被一些不够理性的行为改变方向。所以往往会想，如果当年稍微理性一下呢？但是，年纪越大，也越会觉得玛丽安娜这样的女孩子的可爱。她放纵自己的情感，她尽情地爱过，即使最后她这匹脱缰的野马在受伤后终于被理性的篱樊禁锢住，但是在此之前，她曾经驰骋，总好过一生都只是站在马厩里怅望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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