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芜湖扶南明

我喜欢一个人站在芜湖中江塔附近的江边，看着无语东流的江水，看着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怀想一代代过客一样的英雄人物，他们在天地的大舞台上，或金戈铁马，或横赋诗，或楼船夜月，最终背影像江边的落日余晖一样消散。留给后世追怀的我辈，是一点红唇印，是几滴英雄泪，还是一句豪情诗？我不禁想到明末民族英雄张煌言了，他在芜湖叱咤风云的日子，足以让一个妩媚的江南城市，历史厚重而活出英雄气。

张煌言和岳飞、于谦这两个民族脊梁一起，被并称为“西湖三杰”。张煌言出生在明朝日薄西山的年代，他生下来的第二年，辽东的满洲贵族就已经起兵反明，从此成为大明王朝的心腹之患了。张煌言从小就钦佩岳飞、于谦这两个能文能武的民族英雄，一直视他们为“正气留乾坤”的榜样，在自己的诗歌里多次提到他们，如“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他不像当时一般的读书人只读死书，他在攻读诗书之余，骑马击剑，修文习武，日夜不息，期待着有一天为国家效力。不久，他尽忠报国的日子来了。张煌言二十六岁那年，南京的南明弘光王朝覆灭，锦绣江南被异族的铁蹄践踏。是可忍孰不可忍，身为大明举人的他追随当时的监国鲁王朱以海，以浙江舟山群岛为基地，开始了坚贞不屈的漫漫十九年抗清路。

应该说，1659年（顺治十六年、永历十三年），张煌言来到芜湖招抚南京上游州县，是他抗清事业的一个巅峰时刻。那一年，他和郑成功一起发动长江战役，准备一举收复南京，重建大明王朝中兴事业。当时满清统治江南已经十几年了，但异族统治者暴虐的民族征服政策一直不得人心，南方老百姓的心里依旧怀念着故国。一听到郑成功出兵，各地仁人志士兴高采烈、翘首以待，而满清统治者在得知郑成功军队势如破竹时，他们闻风丧胆、坐卧不宁，顺治皇帝甚至准备回东北老家了。

郑成功、张煌言一路打到南京附近，这时，传来芜湖等地官绅纳降归附的消息。郑成功就请张煌言率领舟师西上，郑负责进攻南京。当年七月初七日，张煌言到达芜湖，部下兵不满千，船不满百。他以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名义发布檄文告谕芜湖附近各州县，晓以民族大义。他在文中说，“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勾起江南汉人的故国之思。应该说，张煌言在芜湖的招抚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他在《上监国鲁王启》里说，“传檄而下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四郡，和州、无为二州，及招降溧水、溧阳、高淳、建平、庐江、巢县、舒城、含山诸邑，计得江南、北府州县三十余城”。

张煌言治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如在芜湖的时候，他手下一名士兵在外买面，按当时的价格应给卖主四分白银，而那个士兵只给了十分钱。卖主告到张煌言那里，张煌言核实情况后，就把那个士兵杀掉了。张煌言深得芜湖民心，老百姓箪食壶浆相迎，而当时的士大夫更以重睹汉官威仪为盛事。不久，他的部队达到了万余人，一时南明军队声势甚振。

也许是陶醉在自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威里，不知为什么，当时郑成功的军队围着南京迟迟不攻，连一支箭也没放；他也没有派部分部队去接管周边归降的州县，防备满清的援兵。由于他的军队久不战斗，慢慢松懈下来，不少士兵竟放下武器，到附近山林池塘以捕鱼打柴为乐。南京城里的清军，抓住这一有利战机，一举击溃了郑成功的军队。而失败了的郑成功，此刻又归心似箭，连已经占领的镇江、瓜洲等地也置之不顾，也没有通知正在接受徽州投诚使者的张煌言，就仓促退出了长江口。清军重新掌控了江南，孤军在芜湖的张煌言，由于军心涣散，被清军击败，只能一个人走陆路步行数千里，九死一生回到舟山群岛。精心准备的光复事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南明最后一个中兴的大好机会就这样被郑成功浪费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大举威胁清朝的实力和人心基础了。

之后没两年，南明永历帝被杀，鲁王朱以海病逝，郑成功又经营从荷兰人手中收复的台湾去了，张煌言光复大明的希望破灭，他已经一个人无力回天了。他只能散兵悬岙岛，隐居度日了。后因遭人出卖被清军俘获，实现了“死留碧血欲支天”的夙志。

张煌言曾写过《忆西湖》这首诗，“梦里相逢西子湖，谁知梦醒却模糊。高坟武穆连忠肃，添得新坟一座无？”表达了他死也要和岳飞、于谦葬在一起的愿望。他的愿望得到后人的尊重，死后被葬在西湖边上，成为凝聚民族魂的千秋忠烈，他也应该含笑九泉了。

追怀张煌言与芜湖的这段缘，也是为今天的我们精神进行“补钙”，那些伟大的名字永远是我们民族星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

徐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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