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群 芜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陌上清歌》、《相思树上合欢枝——李商隐的诗歌人生》、《浮生六记——浮生与温暖》、《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他们曾这样相爱》、繁体版散文集《初夏》等著作。
唐贞元五年,在边地松州劳军数月的薛洪度回到了成都,不久脱离乐籍,迁居西郊浣花溪畔,庭前栽枇杷,屋后种菖莆,每日写诗练字,偶尔受邀参加使府宴会,开始了文艺范的诗意生活。
这也许更符合她理想中生活的样子。从十六岁被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收入乐馆,已四年过去了。尽管曲意承欢算得上另一种人生的煎熬,但好歹有官俸可以养活自己,能挽回一丝穷途末路的尊严,因此,除了选择入籍,她没有更好的出路。
但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这四年里,别的女子颊涂醉妆莺歌燕舞,她只端坐席上,妙口一吐,锦诗佳句如翠珠落盘,就泠然有声名动川蜀了。名气大了,韦皋甚至奏请朝廷封她校书郎的官衔,虽格于旧制未能如愿,但才女薛洪度,俨然是蜀中冉冉升起的文艺之星。
诗名才名已入囊中,她完全可以沿着这条名利的金光大道一直走下去,但她似乎并不珍惜这唾手得来的荣光,开始耍起任性的小脾气,结果被罚去松州劳军献艺。为尽早结束这堪比流放的边地生活,她不得不动起心思给韦皋写依依难舍的“十离诗”。人在边地,光焰还在,于是不用多费心机,她终于回城,回到了韦皋身边。眼看就要光彩重现,她却悬崖勒马选择了脱籍。
这一年,她不过二十岁。青春未老,盛宴正欢,薛洪度的心智,已远离了青涩和迷茫。
也许她看透了繁华背后的凉薄,绚烂之后的凋残。一个女子,若以色示人,色衰则爱驰,不如早一点逃离,逃到墨色里去,逃到诗林里去,逃往自由的天地里去。
此后,她宁可与诗痴缠,与菖莆为伴。
锦江支流浣花溪,流经她菖莆丛生的居所门前,不远处,是杜甫曾寓居的草堂。在草堂的四年,杜甫写诗两百余首,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安宁时光:“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草堂仍在,舟楫欸乃声声如旧,但彼时,杜甫离世已有二十轮春秋。
浣花溪水,依然潆回不息,昔日的万里桥畔,依然绿萍浮涨。二十岁的薛洪度带着对诗的向往,逐水而居,与草堂毗邻。显然,作为粉丝众多的超人气女诗人女明星,她比杜甫的境遇好了许多。她衣食无忧,仰慕者众,写一首诗,瞬间蜀中纸贵;临一幅字,观者争抢,被赞有王羲之遗风。有时也写一写浣花溪,写一写采莲舟:“风前一叶压河蕖,解报新秋又得鱼。?兔走乌驰人语静,满溪红袂棹歌初。”桨声秋水,满溪红袂,这是她的眼前景,心中情,,是一个女子清逸闲情里的碎影流光。
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元稹?倒更像是眉州刺史郑佶。与元稹的薄情不同,郑佶内敛持重,他有心藏起这段交往,倒在浣花溪畔买下一家纸坊馈赠佳人。后来郑佶领兵平叛,转战数州,临别,她写下《送郑眉州》:“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今后所有的柔情,都付与诗思和念远。
说到底,她的情怀和雅致,不是普通女子可堪比拟。她不恋珠环钗翠,却喜在纸坊里汲水造纸。深红小笺,暗缀花纹,墨落下去,深婉别致。“薛涛笺”本是她写诗自备的私品,一经问世,即刻席卷蜀地文人士子圈,成为书信寄情的时尚流行。
更晚一些,她迁居碧鸡坊,建吟诗楼,身着道袍,在楼上吟诗写字,或去道观和羽士品茗叙谈,消磨一个下午。更多时候,她像浣花溪畔的一丛菖莆,一个人清坐,聆听内心的怡然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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