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文本中“底层叙事”的张力

广德作者王学强新著《网事流金溢彩》收录了近年来创作的小说、散文作品76篇。作者是宣城市公安基层民警，他以文学的视角、切身的感受切入当代皖南山区县刑事侦察人员群体中，饱蘸笔墨塑造了皖南地域特色鲜明的福尔摩斯式刑警，一位个性张扬、性情鲜活的刑警日以继夜地游弋网上、行走现实生活，善于捕捉命案中魔鬼烙印的心理活动与证据密切联系的逻辑推理，梳理出一起起命案案情的脉络，锁定凶手，惩恶扬善，彰显底层警察人生风采。

自古“郡县治，天下安”。作为县级警察维护世俗社会秩序重任在肩。从事刑警侦察破案的职业，既是一个特殊群体，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作为一种职业，它外表风光，但饱受煎熬；作为一个群体，他们生活无序，但正是为了社会的有序；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它是厚实凝重的，同时也是粗糙奔放的。作者和他的战友们面临社会急骤转型，经历身边发生形形色色案件，善于刻画描写公安底层刑警，他们在侦察办案中足智多谋瞬间闪现的喜怒哀乐，既能写出他们“危难之处显身手”的不凡的气概，又能书写底层警营小人物生活的无奈和痛楚，即便是缉拿归案的疑犯在作品中弥漫着浓郁的悲悯气息，显现出作者“底层叙事”的可贵良知。

中篇侦探小说《璇玑戒指》在全省公安作协举办“文达杯”获奖作品，发表在《啄木鸟》杂志上的，说是小说，几近纪实，或者直接说就是纪实小说。讲述了广德县曾发生过的一桩真实的命案。刑警鞠柯达面临命案女主角刘雅兰（绰号“瘦子”），对她“拖屁股大连襟”的三个男人，为一枚璇玑戒指展开殊死争夺战，酿成命案。刑事侦探以命案必破的信心，运用云计算、大数据透析网上虚拟和网下真实、历史吊诡和现实怪异中的人性弱点，梳理出一女所拍拖的三个男人之间围绕一枚璇玑戒指，残留的情感运行轨迹上蛛丝马迹信息源，破解璇玑戒指上一首简约神智体诗，隐藏着芈氏家族埋下八缸黄金的秘密，最终揭开了谋杀真相。整篇作品读起来感觉就像在听一位老警察绘声绘色地讲述侦破故事，从发案、立案，到侦查、破案，有头有尾，有张有弛，有滋有味。不独如此，作为文学作品，它结构完整，细节严密；叙事井井有条，起承转合，悬念高潮，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兼具侦探、悬疑、惊悚多维特质；作品中的人物，无论是警察，还是犯罪嫌疑人，以及周围的百姓，形象真切而鲜活，对话颇具个性化；叙事具有画面感，皖南的明山秀水、风物民情、历史掌故、语言习俗……罗列其间，仿佛触手可及。

中篇侦探小说《血色金钵》、《聊之殇》，这些罪案故事凭借扣人心弦的悬念、严谨精确的推理，层层递进、剥茧抽丝、直抵谜底，让读者在紧张与期待、探索与好奇中获得前所未有的阅读快感。作者在“底层叙事”文本中较好地处理了公安题材纪实文学作品颇难拿捏的几对关系：一是“审丑”与“审美”并行不悖；二是揭露犯罪与暴露犯罪把握有“度”；三是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有机衔接；四、文学价值与社会价值同步呈现。

《网事流金溢彩》中的散文、散文诗也展示了作者的艺术素养、社会见识、道德情怀和审美趣味。尤其是他对于皖南广德这块瑰丽诡奇土地上孕育着无数匪夷所思的地域物语的沉迷，诠释着一个个隐秘的人文密码，费尽心机去破译，对于掌故的精通，对于历史的钩沉，对于现实的关切，对于文化的自信，对于网络的熟稔，对于社会人生的沉思与爱恋……集中到他这名舞枪弄棒风风火火的警察身上，既难能可贵。正是作者这股执着追踪摄迹的精神，能在偏于一隅的古老县城，资讯相对缺乏，文艺氛围疏淡，清苦的文学坚守需要人文素养的修为，需要坚忍不拔的毅力，需要超出常人的付出，需要超凡脱俗的勇气，更需要正视人性和面对现实的胆魄。

读《网事流金溢彩》一书中的文字，头脑里不时地浮现出这样一种景象：一手拿枪，一手执笔；一边是奔波在基层治安一线的风风火火，风里来雨里去，一边是灯光下阅读写作的凝神聚思，呕心沥血；一会儿是英气逼人的警察，一会儿是静默沉思的文人；一文一武，一动一静，两种角色分分合合，反差强烈又集于一身。公安底层的人生经历大体上勾勒出了作者“底层叙事”意识和写作风格。在这个快捷、功利而浮躁的时代，做一个集“枪杆子”、“笔杆子”于一身的人是难乎其难的；能将丰厚的生活积淀转换成文字，汇聚成书本，企图去愉悦他人，改良社会，又多了一份额外的操劳和担当。作者的文字，既体现了鲜明的职业特点，也未完全摆脱急促行文的窠臼--试想，如果在技法上更老道一些，题材开掘上更纵深一些，文学语言上更精粹准确一些，《璇玑戒指》、《血色金钵》、《聊之觞》就会更名副其实一些。甚为遗憾的是侦探文本“底层叙事”中关乎人民警察鞠柯达和警员小张的办案艰辛程度描摹得张力不够，尽管他们自始至终都活动在所有文本始终，体貌特征及动作语言多有所涉猎，可是对他们苦闷内心的发掘力度不够，倒是对犯罪分子灵魂深处剖析得很到位。如果作者以后能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用“底层叙事”的宏大话语适当点染侦探文本中刑警人员，将有利于国人理解人民警察，有利于警民关系的和谐，也算是下意识地传播警营的正能量了。

（《网事流金溢彩》，王学强著，团结出版社，2015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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