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村 下一个宏村 孙婷/文

在如今贫困地区土地被遗弃、处处在拆迁的时代，中国乡村究竟该以怎样的面貌呈现给世人，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有人羡慕欧洲保存完好的小镇，有种几百年历史的咖啡馆处处皆是，先人们曾经生活休憩的地方有迹可循。有人痛恨如今中国大地处处拆迁、反复建设，地产商的爪牙已伸向原本最遥不可及、无人问津的古老乡村。可那到处尘土飞扬、雨天泥淖的乡村小路，破败不堪的土瓦房以及被荒废的田地，也并非我们所希望的乡村面貌。

很多古村落如今都面临着无法预知的新的命运，或是被开发成旅游圣地，在节假日迎来八方来客，或是成为一个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的空壳村落，我们无法预料哪一种才是村庄最好的状态，无法预料哪一条路才能让农民的地位提升，使得土地的作用最大化，使得原本拥有土地的人，因此而成为物质上并不窘迫的人。

皖南的古村落，有的已成为旅游景点，那些村里的原住民们，有的把房子卖给了城里的艺术家，离开家乡，住进了格子间。有的成了房东，或是做起了旅游业的生意，餐饮或住宿……总之，几乎没有人再固守着原先农村经济方式，没有人再种植，土地除非变成房产，否则一文不值……

这些古村落如今处于怎样的状态？笔者走访了其中一些，它们所呈现的，有的安逸，有的焦躁不安，正等待着各自新的际运降临。

万村位于宣城市郎溪县，毗邻桃花潭畔，是一个尚未被开发、人迹罕至的小村落，它的面积、人口，笔者并无考证，如果可以用脚步来丈量，万村即是一个花上一个小时就可以走遍的小村，这里没有什么饭店、旅馆，超市也很难见到一个。

在一个晴好的秋日上午，走进万村，只能遇见老人和孩子，村庄由一个个巷道和人家连接而成，没有大路，走在曲折的巷子里，忽然窜出来最多的是狗。同行的摄影师给村里的小女孩拍照，有的胆怯躲避起来，有的在每个背景前举起V字手，给老人们拍完照后，他们总是客气地挽留我们进屋喝茶。一位农妇问我们从哪里来，她说她曾去过合肥一次。

临近中午时分，走在村里的任何角落，都可以闻见炊烟的味道。虽然很多农家大门紧闭，但门口的晒场上则摆着那些古老的农具和谷物。此时正是收割的季节，而水稻在这里一年有三季，除了农作物，因为毗邻桃花潭，这里的人也会打鱼。农家菜中，通常都会有刚刚捕获的鱼做成的美味。

在桃花潭景区中，坐落着汪伦的墓，虽然传闻说汪伦遗体并非葬于此，然而每年前来祭奠的文人墨客们，仍会来到此处的墓地。时过千年，我们无法揣测李白汪伦当年在此的种种情状，也无法相信周云蓬在歌中写的，汪伦掉落水中而李白将其救起。我们来此，倘若能将繁芜俗世遗忘在背后，享受清闲一日，便也是怀揣诗意。

从汪伦墓的一侧向前走，便是桃花潭畔的渡口，由此进入万村，正好毫无遗漏。渡口边，出人意料地有一家咖啡馆，在这个暂时还寂静的小村，这让我们惊讶。“岸边清吧”，这是它的名字，我们到那时已经上午九点多，它的门紧闭着。徘徊片刻正打算离开时，女主人开了门。我们猜测这不是本地人开的，果不其然。咖啡店的老板是一位北京的画家，他和夫人也是因为看中了此地的清净，当时花了一百万买下了这栋两层带院子的小楼，准确地说，二层类似于阁楼，画室的另一个门一侧，是画家的一个作品展馆，二十多平方，十几幅画。

他们养了九只猫，一只狗，都是收留的流浪动物。有的猫怕生，有人进来，躲得上窜下跳，有的则大方地给人拍照。若非此次桃花潭诗会，我想这小店一年四季也是人迹罕至，然而主人在此作画，有潭水相伴，山中一日像人间一年，生命也理所当然地延长了。

据这位画家老板透露，万村如今已经被一位地产商买下，将会把这里建成一座适合旅游的小村庄。这是他所希望的吗？也许生意会越来越好，这里的房价会上涨，然而清净的时光也会被打搅到，这也许就是所需付出的代价。

变成一个旅游地，也许也是很多村民们所希望的，他们终于有了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将会变得富裕，子女终于可以从故乡继承一点东西，这就是最现实的生活。

万村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宏村？我不得而知，或许它不会像宏村那样声名在外，但可以肯定的是，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这，久居或者小住，他们会一点一点地改变这里。而无论本地人是否愿意，这里都不会再是从前那个贫穷之地，他们各自的命运将和村庄的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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