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价倒挂 库容不足 今年农民遭遇“卖粮难”

唐正明站在堆积如山的稻谷前。唐正明家的烘干房。唐正明家粮仓。王传钱屋子里的稻谷直摞到房顶。王传钱家院子里堆积的稻谷。网络图片。

11月初，立冬将至，秋粮已进入收割时节，“今年又是丰收年。”但唐正明站在自家粮仓，看着眼前高高耸起的谷堆，面对一麻袋一麻袋粮食垒起的“围墙”，脸上却不见喜色，反显得心事重重。他抓起一把稻子，边在掌心摩挲边说道：哎，这么多粮食堆在仓库，究竟能卖给谁？

3千吨稻子销不出去

十几年来第一次找政府

11月8日，记者在泾县粮食局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位于泾县昌桥乡的“正明米业烘干房”。烘干房内，六台高约五米的机器正在轰鸣声中运转着，隔壁粮仓内还有稻谷堆积如山，“收了四千吨，还剩了一千六、七百吨没卖出去。”烘干房老板唐正明告诉记者，更让他着急的是，“田里还有三千多吨稻子没收割上来。”

这位粮食经纪人在昌桥乡有一家经营了20多年的粮食加工厂，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去年还流转承包了2000亩土地。除了他，受去年市场刺激和政策引导，泾县一些零散的田地，也通过土地流转的形式集中起来。这些种粮大户的稻米由乡镇牵头，以协议形式卖给唐正明的大米加工厂。

原本是件好事，但今年，却让唐正明犯了难。一方面，种粮大户一家几百亩的稻子根本存放不下，都急于脱手卖给唐正明。另一方面，昌桥、童疃、孤峰、太园四个乡，只有他一家有烘干机。为此，唐正明分别以托市收购价每百斤138元、市场价135元收购了三千多吨稻子，自家田地还收割了七百多吨。

稻子收上来，问题也随之而来。

“今年大米销售行情不好，需求不旺，厂里还有去年的陈米没卖掉，最多只能解决两千吨。”大米加工厂消化不了，这让唐正明的库容变得捉襟见肘。

市场不景气，唐正明就想着以国家最低收购价出售稻米，腾出库存。但在经过向县粮食局询问后，唐正明心一下凉了半截：今年全省中晚籼稻收购预案启动以来，泾县只有中储粮宣城直属库泾县分库唯一一家委托收储库点，但直至目前从未开磅收购过。

唐正明又打听到，芜湖南陵的裕丰粮站启动了托市收购，便拉了一千吨稻子去卖，“已经烘干除杂了的稻子，一百斤还扣我4、5斤杂质，138元、135元收的，这样摊下来就是以每百斤130元的价格卖给粮站，亏了我十万多元！”

已经收上来的卖不出去，粮仓库容有限，唐正明不能也不敢再收，可昌桥乡三万多亩田，还有起码三千吨双晚稻没收割上来，“这天天下雨，再不收，稻子在地里也得被打烂。”无奈之下，唐正明跟几位合作社合伙人来到了县政府，反映“卖粮难”的问题，“十多年来头一次找政府，这情况我真没预想过，”唐正明感慨道：“今年生意真难做啊！”

稻子卖不进粮站

一年白忙活了

另一边，郎溪县飞鲤镇的农户也直面“卖粮难”带来的困境。

11月13日，记者跟随该镇农户王传钱，来到飞鲤镇农塘村一个二层小楼的院子中。

院子中堆着一个硕大的稻谷堆，用帆布盖得结结实实，四周还用陶罐、石头压住了，王传钱掀起了一角，“这下面是一包包稻子，室内放不下，只好堆在外面，帆布盖着防雨，不过刚检查了下，还是有水顺着坡流进去了，下面一层稻子都得烂。”说完这句话，王传钱叹了口气，轻轻放下了帆布。

王传钱告诉记者，今年他家的120亩稻田，收上来10多万斤稻子，可没想到销售却犯愁了，“往年稻子一收上来，晒完后10天左右就会被粮贩子收完。”直到记者采访时为止，王传钱才卖出去三、四万斤稻谷，且价格只有122元/100斤。

“去年稻子都没今年晒得干，100斤还能卖到了138元呢。”提及此，王传钱略显激动，“原来越收越涨，今年越收越跌，上午跟下午都是两个价！”边说他边走到院门边，推开了一扇小门，“这里面还有稻子。”眼前一包包稻子一直从地下直摞到房顶。

“我们每家都有一堆稻子卖不掉。”一旁村民陈金友提议记者去他家看看。去往他家的路上，记者不时能看到一堆堆粮食码放在仓库内或路边。村民孙华贵站在路边苦笑道，“人家出去打工，我租了他家房子放稻子，等年底他们回来了，要是还卖不掉这怎么搞？”

在陈金友家门口下车，陈金友指着二层小楼说：“屋里都堆严了，全是稻谷。”说话间，围过来五六个村民，都纷纷倒苦水地说起了卖粮难。“飞鲤粮站收的稻子全是粮贩从外地拉来的，一大车三、四十吨，一下来五、六部车子。”“我们消息不灵通，头一天开秤，车子就排出去几里，等我们知道的时候，3000吨的库容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人家12轮的大卡车，装的80吨稻子下了6个小时，我开一拖拉机过去，排了三天两夜才卖掉。”

“惨痛”的经历让大家纷纷表示深有同感。

农塘村村民韦永贵告诉记者，为了卖出自家的200多亩稻子，他只能忍痛将稻子算成水分20%的潮稻子卖给粮贩子，每百斤被压低到104、105元。他给记者算了笔账，今年不光收购价格“跳水”，肥料每百斤还涨了十块，加上每亩六、七百块钱的承包费和人工费，“绝对亏本，一年白忙活了。”

“这么多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呢？”记者问。“为这些稻子专门跑市场划不来，想卖给飞鲤粮站吧，他们半个月前库容应该已经满了，门天天关着，找不到人，只能等粮贩子了，到时候亏也只能卖。”

王传钱两手一摊，“现在是狗咬刺猬——没处下嘴啊”。

高粮价高库容

局部出现“卖粮难”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农户和粮食经纪人“卖粮难”，相关部门有没有、或者将要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记者就此采访了市、县两级粮食部门。

在采访中，两级粮食局都承认出现“卖粮难”，表示多次接到过群众反映，也实地进行了走访。

“准确来讲，这次‘卖粮难\’并不是大面积的，而是局部，突出反映在泾县、郎溪和宣州区。”市粮食局副局长赵学工这样回答说，形成“卖粮难”有一定的政策因素，常年实行最低收购价收购，使得国内粮价明显高于国际市场价，从2004年的72元每百斤，一直涨到2014年、2015年的138元，导致收购量大于销出量。连续12年的丰收，也导致粮食库存达到新高，“进的多，出的少，库容明显不足”。

虽然托市收购不受政策及资金的影响，但库容不足，政策无法彻底执行。目前宣城市虽启动了包括中储粮及托市收购在内的共29个库点，受库点分布不均衡制约，效应未完全发挥出来。这些都导致了今年局部地区出现了“卖粮难”的问题。

郎溪县粮食局局长谈应家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目前该县有8个仓储点，有效仓容不到4.5万吨，其中还承担省、县级储备粮1.1万吨，以及去年以来托市收购的2.3万吨，目前都难以出库。再加今年秋粮总产量15-18万吨，按市场化率80%算，有14万吨要进入市场。往年从陆路加定埠港能外销8万吨左右，今年只销售不到1万吨。同时，粮价一路下跌，当地35家粮食生产加工企业也不像往年一窝蜂地抢购，“虽然在年初，特意留出9千吨库容，但不到待销粮食总量的十分之一……”谈应家说。

不同于郎溪这样的产区，粮食销售区泾县的可用库容更少，中储粮宣城直属库泾县分库的4千吨仓容还要优先执行储备粮的轮换，之后才能进行托市收购，对此，泾县粮食局局长李斌也表示很无奈。

腾仓扩容

满足群众基本收粮需求

“问题出现了，我们肯定会尽最大努力解决。”赵学工告诉记者，市粮食局要求各县市区粮食局将解决“卖粮难”作为首要任务，要求收购点必须严格执行国家政策，优先收本地粮、农民的粮食，并加大监督检查，公开各收购点监督电话，严厉查处“打白条”及内外勾结等行为，并积极挖掘仓容潜力。

“我们刚向省里提出了申报，在泾县和宣州区共增设4个收购点。今年还开始让民营企业参与委托收购，不过参与条件较苛刻，仓库改造等工作都需要一个过程。”市粮食局还要求各县市区开展走访，摸清底数、了解诉求，以便下一步制订工作方案。

赵学工表示，他们可以大胆地向农民承诺，从总量上看，能基本满足老百姓的收粮需求。“宣城市15万吨仓容，已收购5-6万吨，还有10万吨仓容，一些收购点才刚刚启动，托市收购还要一直持续到2016年1月底。”但同时他也表示，例如在家门口就近销售、尽快售完的诉求可能得不到全部满足，他们会帮农户收集信息，联系企业、商家收购。

为防止明年继续出现“卖粮难”，赵学工表示，会向省一级争取外调一部分粮食，同时加快新建仓库的进度，并进一步摸底和扩大社会仓容，为有条件的仓库提前打好报告，让更多民营企业获取收储的资格认证，同时让大型国有企业、粮食集团租借社会仓库进行收购。

市粮食局综合业务科工作人员还告诉记者，在今年秋粮收购中，宣城市第一批收购库点中，已选择符合条件的试点使用政策性收购“一卡通”系统，用信息化手段，实现收购资金统一支付和非现金结算，有效防范挤占挪用资金、打白条等风险，实现钱粮挂钩，努力保证账账相符、账实相符，实现收购全过程可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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