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画论三题议

一个画家一辈子留下一句名言概念（或一个词）就不得了，而清代石涛却至少留下三条：“一画论”，“搜尽奇峰打草稿”，“笔墨当随时代”。这说明石涛不愧为“大家”，而“大家”必有较为深厚的学养和理论思维。石涛的壮年时代在宣城度过且出过不少杰作，想必敬亭山和皖南山水给了他不竭的灵思，和他的“名言”有着丝丝缕缕之关联。细究之，理趣无穷。

“一画论。”我惊讶于一个画家万取一收的理论思维能力和艺术哲学的建构。中国传统典籍浩繁，但只有“一”抓住了根本，统摄全局，实乃艺术创造的基础和纲领。“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针对绘画艺术，“一画”实为美学原理论，极具本体论的体系建构性质，或说逻辑起点。“一”为何？宇宙之本源，万物之始基，创化之机关。著名的《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道”与“万物”的中介途中，“一”是转化与再生，造物者本身即艺术，“一画”包含着创造源泉和艺术本体的无穷奥妙。同时，它还暗示着艺术的妙境即最高境界或永远达不到的目标。

“搜尽奇峰打草稿。”在“一画论”的基础上，提出艺术的源泉和“摹本”问题。创作论，或心理美学。“搜”“奇”“草”似乎道尽了艺术创作的全部奥秘，同时也是石涛本人长期绘画实践的艺术总结心得。面向自然和“事物本身”，它冲击了带有“神灵凭附”式神秘主义性质的灵感论，而主张通过画家的仰观俯察、田野作业、辛勤苦练的写生功夫来磨砺，提升技能。同时，还带有艺术集中、概括、抽象、完型的意思，体现出艺术创造规律。

“笔墨当随时代。”传统与创新一直是艺术创造的一个最为实际的问题。弄得不好，要么一辈子自我重复，要么迷途难以知返，两者都是无效的。关键是如何抓住艺术语言（“笔墨”），创新变化乃题中应有之义，最切实的办法是追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地刷新自己。新的时代，必然要求新的笔墨。时代变了，艺术理念、媒介、手法等也要变。一是社会生活的激励，提供艺术创新的契机；二是艺术自身的变化--积累与裂变、质变使然，主要作为一位山水画家，石涛对于笔墨的体认更高一筹：时代在自然上的刻痕必然是艺术中的时间性因素。而时间却少不了社会历史内容，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也在不断地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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