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前社后镰儿勾, 孙景璞

“社前社后镰儿勾”，这是莱州市民间的一则农谚，“社”，指的是社日，说的是每年秋社日前后是大豆成熟的季节，农民要开镰收割了。

社日是古代人们春秋两次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为春社日；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为秋社日。秋社日一般在农历八月中下旬，正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除了地瓜以外，大豆是收获最晚的作物。

大豆的种类很多，有黄豆、黑豆、青豆。莱州过去主要种黄豆，少数人家种一点黑豆做牲畜饲料用。过去莱州人种大豆有两个原因：一是大豆的根上长有根瘤，根瘤菌能自制氮肥，不用施肥；二是大豆可以与春作物如谷子、高粱等轮栽，实行两年三作的轮作制度，可以提高土壤肥力。农业合作化以后，为了增加产量，改两年三熟为一年两熟的轮作制度，大面积地种植冬小麦和夏玉米，大大减少了大豆、谷子、高粱的种植面积。

民谣曰：“黄豆黄，蔓上扬。刀豆荚，挂枝上。叶儿黄，收割忙。碌碡压，粒入仓。”秋社日前后，黄豆叶子黄了，有的叶子已经掉落了。老人们说，黄豆要及时收割，否则容易爆荚，豆粒就掉地上了。我少年时，最爱干割黄豆的活。上泊前，母亲特别关照我穿上鞋子，免得被割后的豆根扎伤脚。

大人割豆子，一般一个人割两耧，即四行。我跟在母亲身旁割两行，一次割两三棵。细的豆棵可以一刀割下，粗的豆棵得两次用力才能割下来。割下来的豆棵，放在身后地上。有的豆荚像刺儿一样，扎得我的手有些痛。母亲说：“你的皮肉嫩，有点痛没关系，锻炼锻炼就好了。你不要胆怯，大胆地去握，越怕越痛。”我按照母亲的话去做，感觉好多了。

割豆子的时候，我发现有的豆棵上缠绕着一种黄色的像线绳一样的植物，就问母亲它是什么。母亲说：“这是菟须（莱州方言，即菟丝子），它是中药材。它缠在豆棵上，影响豆棵生长。锄地时应当把它拔掉。但是，它还有另一点用途。”接着母亲说了一则民谣：“菟须黄，金丝样。七月七，供姐姐（织女），姐姐用它缝衣裳。”母亲解释说，每年七月七，女孩子都采些菟须供奉在姐姐像前，当作金线，请姐姐教自己学做针线活。

我之所以爱割豆子，一是有时会遇上甜瓜，二是可以捉“大肚”（雌蝈蝈）。长在豆棵底下的甜瓜，被枝叶荫罩着，但却以极强的生命力，长出了纤细的枝蔓，开着鲜艳的小黄花，结着一两个有着青绿色条纹的、毛茸茸的未成熟的小甜瓜，准确地说是小苦瓜。运气好的话，偶尔也有成熟的黄色的小甜瓜，吃起来又脆又甜，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在劳累口渴之时，能吃到这种野果，是非常惬意的事。而蝈蝈呢，众所周知，最喜欢住在豆子地里，爱吃豆叶和嫩豆荚。雄蝈蝈个头略小，背上有翅，靠前翅基部磨擦发声。盛夏季节，在烈日下叫得更欢。俗有“豆子地里的叫蝈蝈，光会叫唤，没作为”的话。割豆子时，天凉了，雄蝈蝈大部分已死掉了。雌蝈蝈没有翅，不会叫，肚子大，有一条长尾巴，即产卵器。豆子熟的时候，它的肚子里存满了卵，大人和孩子都爱捉它。捉到“大肚”后，用一棵缨缨草的茎，穿过它的颈部，一个挨一个地往上穿，捉够一串后，拴在豆棵上，做个记号，收工时带走。回家后，在锅灶内烧熟了吃。其卵比大米粒略小些，黄澄澄的，很香很香。也有把它腌在咸菜缸内，过一段时间取出来蒸熟或炸着吃。

一块地的豆子割完后，大户人家用牲口驮成马车运回家，小户人家靠肩挑人抬运回家。豆棵运到场上，要晾晒几天，并不断地翻动，把豆叶抖搂下来，留作牲畜饲料用。豆棵晒干后，就用碌碡压或用木棍敲打，把豆粒打下来，入囤或缸保存。豆秸留作牲畜饲料或烧柴。

黄豆是农家重要的粗粮，俗称“金黄豆”，既是粮又是菜，还是油。俗有“五谷宜为养，失豆则不良”、“宁可食无肉，不可食无豆”的谚语。它的吃法很多。嫩黄豆荚煮熟后吃，谓之吃绿毛豆。豆粒可以“滚锅”，即做大米、小米、玉米面稀饭时，加入黄豆，喝起饭来有嚼头。还可以煮咸豆、生豆芽、打豆浆、磨豆腐。豆粒磨成豆面与玉米面混合，做饼子或窝窝头格外好吃。干豆面与蔬菜特别是苦菜、荠菜、蒲公英等搭配，做小豆腐别有风味。冬春季节，豆粒可以换豆腐吃。吃炒黄豆，还是二月二“龙抬头”时的主要习俗之一。上世纪40年代前，莱州地区还没种花生，人们主要靠黄豆榨油，食用豆油，用豆油点灯。榨出的豆饼做肥料用。所以说，黄豆真是庄稼人的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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