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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随穗听他的口音是榆林那边的后来有人证实他确实是从

来源:三秦都市报 2015-12-09 08:00   https://www.yybnet.net/

■郝随穗

听他的口音是榆林那边的,后来有人证实他确实是从榆林那边逃荒过来的。据说那个年头青黄不接、炊米相断,子不恋家、家不保子,人人自危,落荒而逃。罗峁峁就是在上世纪初发生在陕北连续三个大荒年的第二年一个人逃离家乡,一路磕磕绊绊地逃到数百里以外的圆头峁山下。

圆头峁是当地周围几个村子的一座公用的山头,高大而滚圆,鹤立鸡群凸现于方圆数十里的群山之中。山腰间和山的根部散落着大大小小十多个村子,村子里住着长年累月把命运交付给土地的人们。地广人稀的圆头峁周围的村子里靠天吃饭的命运并不像榆林那边命运不济,虽在陕北大地由于干旱而引发的连续三个大荒年,让很多人找不到一碗保命的稀饭,但在这里,土地即使贫瘠,总能在田地里刨挖回一些供养生命的粮食来。因此外地逃荒的人大多会逃到这里来救命。

罗峁峁逃到圆头峁的时候十岁出头。村人不再好奇榆林逃来的灾民,因为这两年来时常有操着榆林口音的人过来。虽然他们食宿得不到保证,但是总能在谁家门口讨来一碗稀饭救命。没有谁家的窑洞可以腾出来让给他们,他们就住满了周围几个山头的几个庙宇里,而罗峁峁来了后,庙宇里早就挤满了逃荒的人,没给他留下一席之地,他只好住在一个用废弃的土窑洞里关了一群羊的羊圈里。能引起村人关注罗峁峁的不是他的身世,而是他的身材,他年纪轻轻,背却弯的厉害,胸部和膝盖几乎要粘在一起,人就矮了半截。他走起路来,仅仅靠吃力地仰起头撑开眼睛看着前方,收入他眼帘的路面超不出十米,因此他走起路来不是阔步而行,而是挪着脚步,左右摇摆着身子前行,恰似企鹅走路。他的整个面部的下半部很难正面亮出来,因此村人是无法看清楚他的整个面孔的,只能看到他有几道深深皱纹的额头,而那双撑着的眼睛并不大,眼眶里有眼屎点了几点,眼白的一角黑黑地冷着黑豆大小的眼瞳,甚是恐怖。小孩们刚开始被他这样子吓得不敢接近。大家问他叫什么,他说姓罗,没有名字。村人便根据他的身材取名“罗峁峁”来唤他。

有村人在榆林那边做事,听到了有关罗峁峁的一些事儿。当然最让人关注的是罗峁峁的背为什么弯的那么厉害呢。村人说罗峁峁年小的时候被父亲带到山里耕种的时候,一不留神被一条狼叼走了。父亲听到罗峁峁大喊大叫被狼叼走,忙举着农具吆喝着追过去。奔跑的狼紧紧咬住罗峁峁的背部,任凭罗峁峁撕心裂肺地哭叫和挣扎不肯丢下。父亲没有放弃,他狂追着,追了有五里路,体力不支的狼扔下罗峁峁逃跑了。父亲双手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罗峁峁,不料罗峁峁腰骨已断,像是被折叠起来的东西,从父亲的双臂间掉下去。罗峁峁的命被救下了,可是留下了终身残疾,他的腰骨没被接好,整个人像一张弓,也像一座山峁。就有人给他取名罗峁峁。

几年后,有好多逃荒的人回去了,而罗峁峁没有,他也搬离了羊圈,住在那个羊圈旁边的一孔没人居住的土窑洞里。土窑洞的前半孔早就垮塌了,几片破旧的门窗是好心的村人给安上去的,不合适,但能遮风避雨。

后来他成了村里的正式一员,有了户口有了田地。罗峁峁也有正常人的生活追求,他多想找个老婆来过日子,可是自身条件的特殊性很难找到中意他的女人。有好心的村人给他介绍对象,但是所有的对象过门后都骂媒人是欺负人,怎么想把自己嫁给一个半截人呢?后来就没人给他说媒了。罗峁峁也不再向任何人提起过谈婚论嫁的话题,甚至不愿意听到别人家讲这方面的话。

他不太多讲话,也很少到公众场合去。他一个人过日子,从不参加村里其他人家的婚丧嫁娶之事。村人也在渐渐淡忘他。

一个夜晚,羊主人听到羊圈里的羊叫声,以为是狼和狐狸来偷,便带着壮实的儿子举着木棍直奔羊圈。跳进羊圈后用手电筒找狼和狐狸,却发现罗峁峁像个木墩缩在墙角。羊主人便呵斥他不安分守己跑出来偷羊。罗峁峁解释道不是来偷羊。主人本想骂几句就离开,不想跟他计较,一听罗峁峁不认账,便大声责问,不是偷羊来干什么。罗峁峁不作声。壮实的儿子上去飞起一脚踢在罗峁峁的背上,只见罗峁峁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转了几个圈子,满身都沾了羊粪。罗峁峁吃力地爬了起来,立在墙角。这时他的裤子掉了下来,他慌忙提了起来。主人笑开了,他说你是不是胡弄我的母羊了。罗峁峁撑起眼睛偷瞄了主人一眼,慌忙再次把头埋下。

事后,羊主人的儿子在全村到处散布罗峁峁糟蹋他家母羊的事。罗峁峁几天没出屋。村里有的人以为他寻短见了,但没有人愿意去他的窑洞里看看他是死是活。

罗峁峁再也不提羊了,也不愿见到羊。后来村人多次看到他一见到有羊在他眼前走过,他就赶紧转过身。

他的生活给养来自几亩田地的自种自供。一年四季从不花一分钱买东西。身上的衣服全是村里人穿剩给他的。他很少生病,偶尔伤风感冒全靠身体来扛。他喜欢吃蔬菜,就在河边整了一小块沙砾地,种上爱吃的辣椒、西红柿等。他也是个勤快的人,每天劳作在自己的田地里。一年四季平平稳稳地过着一个人的日子,从不掀起半点风浪。

转眼间,罗峁峁年近七旬。耳朵聋了、眼睛花了,背驼的快要把头靠在地上了。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时候好端端地走着,就地要转几个圈子,然后重重地倒下。

他依旧住在那孔破窑洞里,几十年门窗没有换过,有一块窗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下去了,他找来半片麻袋堵上去,有风吹来像一面旗帜,能够随风招展。

他的生活来源随着年龄的增大渐渐减少。因此他狠下心要开支平生第一笔钱,花了五块钱买了一对兔子养在自己的窑洞里。他想依靠养兔子来赚点钱换取粮油。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开春时候每月生产一次,每次少则四五个,多则十多个。这也就忙坏了罗峁峁,他必须每天出去割草喂养兔子。

小兔子甚是可爱,有白的也有黑的花的。罗峁峁常常抓两只放在手心细看。这个时候他眯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双手捂着生怕小兔子跳出去。他会好长时间地看着兔子一动不动。

他要向别人出售自己的兔子了,先是村里的小孩子们跑过来看新鲜,然后嚷着父母过来买。罗峁峁很快有了一点积蓄,他感到自己的生活过得有了滋味,平时只抽旱烟锅子的他换了雪茄。他想吃肉,便托人到集市上割回二斤白条子。他的窑洞里向来飘不出肉香味,这阵子肉香味飘了出来,惹得满村子人馋嘴。

到了这把年龄,罗峁峁开始为自己的后事着想了,他花了几百元钱买了一口杜梨木棺材。棺材就放在自己的窑洞里,棺材上盖了几块破旧的单子。他每天睡觉之前和早上醒来后总要用手摸摸棺材。看上去他在摸棺材的时候心里很踏实。是的,生不能为自己挣下一所居处,总得为自己死后做点事啊。有了这口棺材,罗峁峁平生第一次有了成就感,他时不时地跟村人偶尔聊天的时候总会把话题引到这事上来。村人可怜他,就跟着他的话意顺着他夸几句。罗峁峁吃力地仰起前额撑开双眼,流露出骄傲的眼神。

罗峁峁爱上了赌博,村里人自古就有在农闲时聚众赌博的习惯。特别是到了冬天的时候,人都没事可干了,赌博便是整个村子唯一可以打发日子的事儿。罗峁峁的兔子到了冬天也就不再产仔了。他也闲的慌,就挤进人群坐在地上十分费力地撑起眼睛跟着压骰子。

他的手从几年前开始哆嗦个不停,握在手中的钱看上去要哆嗦的掉下来,而他其实抓得很紧。有人开玩笑地装出从他手中抢钱的样子,他操着榆林口音说,别看我手抖的厉害,可手劲不小,你们别想占我的便宜。

赌博者并不多,而围观者有几十人,更多的围观者不是来看输赢,却是看罗峁峁在赌博时的一举一动。

罗峁峁果真给大家带来了很多乐趣。他口里咬着雪茄,口水顺着雪茄浸湿了半支,此刻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一个习惯,他从赌博一开始咬上这支雪茄,直要到赌博结束。他过阵子猛吸几口,为的是不让雪茄熄火。他盘着腿坐在地上,偶尔一低头,就会将咬在口中的雪茄戳在地上。他的烟卷前端老沾着些黄土。

他很少能赢来钱,几乎每次都会输掉十元八元的。输钱后他很沮丧,人们散尽了,而他会坐在一栋墙根一言不发地抽闷烟。有村人就上前逗他。问他想不想要老婆?养不养母山羊?罗峁峁似乎没有听见,没有什么反应。就有几个村人上前蹲下来围着他大声轮流问他这些问题。他猛一哆嗦身子,举起右手指着村人,撑起白眼骂道,我想要你妈。村人大笑,伸出手指朝他头上弹几个“脑崩”。罗峁峁站起来打个转摔倒,带有哭腔地再次开骂,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村人依旧乐笑着,等罗峁峁骂声弱下去,再问、再弹几个“脑崩”。一直要闹到罗峁峁声嘶力竭才肯罢休。

有年长的村人呵斥年轻人不要这样挑逗罗峁峁。而罗峁峁每次输钱后若遭不到村人这样的挑逗似乎心里憋得慌,就主动出击,找几个年轻人反问,你给我寻下老婆了没有?年轻人便又开始,反复这样。村人说,罗峁峁输钱了没办法发泄心情不愉,大概就需要这样的方式来平衡心理。

罗峁峁成了村里的乐子。他喜欢唱榆林小调,调子旋律在陕北各地没多大差别,而他的声音有别于其他人。他的嗓音柔软,即使再高亢的曲调在他口里唱出来就有了韵味。他总喜欢唱一些悲戚的小调来,唱的哭哭泣泣令人心里难受。有一次他又前来赌博,结果那天人凑不够没有赌成。他就靠在墙上晒太阳抽雪茄。村里女人也多,聚在一起说三道四甚是热闹。这时听见罗峁峁唱曲了,他唱的很投入也很深情。大伙儿都侧耳听着,被他的曲儿渐渐感染。罗峁峁旁若无人地唱着,随着曲子的节奏起伏着双肩,时不时扬起双臂在空中抖几下。他一曲接着一曲唱,唱的日落西山唱的这个冬天雪花飘零。大家没有散去,围聚了的很多人。有村人看他的烟快要抽完,赶快递上一支,他含在口唇间继续唱着。始终保持那种悠扬而舒缓的节奏,始终保持那种渗透了情感的旋律宣泄。他的曲子再度感染了村人。特别是那曲《一对对大雁》唱的肝肠寸断、催人泪下。女人们个个热泪涟涟,有的泣不成声。这时大家注意到低着头唱歌的罗峁峁的眼泪早就流了许多,滴在地上结成了白白的冰。

大家不再取乐他了,是他的歌声改变了村人对他的看法。大家都理解他的处境,一个人孤苦伶仃过着一辈子多不容易啊。

他唱的最多就是《一对对大雁》。大家心里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唱那首曲子。他也有爱情而一辈子不曾表达也不曾得到。他也有向往而一辈子不曾实现却暗暗努力地追求过。

他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一天。也是一个冬天,好几天没见到罗峁峁的村人以为他病了,就有人端着热饭去给他送,进了窑洞见他死了。村里有好心人找来几个青壮劳力到后山了埋掉了他,他挣下的那口棺材被村里一个木匠上了一层油漆,光亮了许多。

村里人整理他的遗物时,在破褥子底下找到了一个包,打开包,里面装有几百元钱,也有几张照片,那几张照片是村里困难家里孩子的个人照片。有一张烟盒背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这些钱分给那几个孩子。

作者简介:

郝随穗,1971年9月生于陕西子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了《素面》、《旁观》、《今夜无雪》、《黄昏以外》、《夜色安详》、《费尽荒凉》、《天堂之路》、《硬时光》、《乡野之像》等10多部文学专著,中国散文奖、孙犁全国散文奖获得者。现居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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