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沙梨

龙眼采摘季还没有结束，市面上又见到了沙梨。沙梨是本地的物产，跟雪梨不一样，果肉有点糙。在我的童年时光里，曾隐藏过一个关于沙梨的小故事。

那时尚处上世纪70年代，我们一家六口，跟着父亲生活在一个叫葵阳的小镇，父亲是供销社的职工。相对于双职工家庭，人家的日子过得宽裕点，而我们的母亲只是打短工的，收入不高，我们的日子明显紧巴多了。那年，父亲对我说，你也到了学龄期，待到秋季学期就报名注册去。听了这话，我有点忐忑不安。

但开学还早着呢。葵阳街太小了，横直就一个十字街。某一日，父亲要去大一点的石南镇办事，借了别人的自行车前往，我逮住了机会，非要跟着去。父亲无奈，带上了我。

到了石南，在农贸市场边停下来。父亲叫我看好自行车，进里面办事去了。我百无聊赖，可怜巴巴瞅着市场里的买卖。卖龙眼的，卖沙梨的，卖番桃的，卖咸糕的，都有。闻着那些飘过来的香味就猛咽口水。那个卖凉粉的小摊最热闹了，买的人喝得最欢快。我努力把头转向另一边，克制着不看人家。

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胀鼓鼓的。父亲说，找不到人，买了几只沙梨，带回去大家尝尝。我接过布袋子，满怀欢喜地抱着。父亲说，你要是馋着，就先吃吧。我打开布袋子，挑了一个大的，不削皮也不清洗就啃了起来，好甜脆！父亲又去另一处地方办事了，让我继续看管着自行车。我连皮带核，几口就把一只沙梨消灭掉了。

父亲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我再把布袋子里面的沙梨又数了数。哎，好像除了每人一只，还多出来一只。我一阵狂喜，父亲多买了一只！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抓起多出来的一只沙梨又吃将起来，真畅快。心想，跟着父亲来这一趟，太值当了。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哥他们都等在家里了，好像早就知道父亲要买回“消口”似的，而平时父亲是不肯乱花一分钱的。哥俩拿了沙梨，走出去了。妹妹也拿到了沙梨，等着母亲削皮。完了，母亲再往布袋子掏沙梨时，仅剩下一只了。母亲问父亲，不是每人一只吗？父亲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看着我笑了笑，并不做声，忙别的事去了。

母亲也明白了，她把最后的那只沙梨，削了皮，又剖成四瓣，把一瓣递给窘困发呆站一旁的我，淡淡地说，不就是多吃了一只沙梨嘛，多大的事！来，再吃一瓣。

接着，母亲又说，孔融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懂得让梨了，你却多占了别人的份额，这可不好。我们有多吃多，有少吃少，不好占别人的便宜，谁的便宜我们都不占，以后记牢了。

我狠狠地点了头。那一刻，脸上火辣辣的。后来，我发现，就是吃沙梨的那一天，我的童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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