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成都的神 文是锦江的魂

他们说得多好———古人们！

今人呢？今天的诗人说没说成都，怎么说的，说得好吗？

这是一道题。我们干的活儿，就是做作业，答题。

因为古代诗人前仆后继地铺陈与浸渍，因为区域地气的友好勾兑，成都诗歌的气场大而充足。

诗城，就是这个气场给的。

———《诗歌带我回家———现当代诗人笔下的成都》

本版稿件整理撰写

成都商报记者 王越

壹

《成都行》

■于坚

这是我父亲的故乡 我二伯家住在杜甫草堂

我爷爷埋在沱江 我的还乡之梦腌在资阳

那一年 在非非主义之外 我悄悄地拜谒杜甫 

从雨中 穿过斜阳 多年读先生的诗章

如今 后生羽翼丰满 就要横剑沧桑

……

纯洁的岁月 以诗为舌 宠辱不惊

大道如青天 时代的圣徒豪杰 在诗人中间

诗歌的好时光 会需一饮三百杯

杨夫子 国安君 将进酒 杯莫停

天下谁人不识君 西出阳关无故人

列车远去了 我们慢下来 留在大地上

风流倜傥 独来独往

诗人就是诗人 朋友需要时间 

诗歌需要时间 黄金需要时间 

啊 那个秋天我回到祖先的故乡

成都 诗人的天堂 行吟江湖上

天地莽苍苍！

在上世纪80年代那样一个诗歌的年代，成都因为有《星星》诗刊和翟永明、杨黎、小安等一大批诗人，甚至有“中国诗歌的首都”之称。1986年，为庆祝《星星》创刊30周年，《星星》在成都举办了为期一周的“中国·星星诗歌节”。这是当时诗歌界的盛会，北岛、顾城、舒婷等一大批诗人前来成都，一时间成都成了诗的海洋。

于坚也于当年10月来到成都，与杨黎一见如故。杨黎带着于坚与诸位诗人见面，然后在一天下午，于坚跟杨黎，小安去都江堰，在秋水之滨赤脚漫游。这首《成都行》写于1999年，根据的就是于坚这次来成都的经历。于坚出生于昆明，是第三代诗歌的代表诗人，风格世俗化、平民化，诗歌平易近人却蕴含着深意，这首诗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贰

《成都行》

■沈浩波

那一年

竖从成都而来

带来了诗歌、爱情、冲动

还有一个因为说得太多

令我感到很烦的词———“舒服”

而今

我到成都去

这可真是一个舒服的城市

从早上开始

躺在茶楼里

舒服啊

一群人喝酒

喝完了再喝

酒量变得特别大

舒服啊

鳝鱼的热火锅

黄辣丁的冷火锅

舌头麻掉半边还想吃

舒服啊

更别说成都还有女人啊

……

在于坚之后，沈浩波也写了一首《成都行》。沈浩波在题记里说写这首诗的起因，就是杨黎跟他说，于坚写了个《成都行》，你也来写个吧，要比他写得好，于是沈浩波就答应了。

沈浩波1976年出生于江苏泰兴，他是诗人，也是出版人，是北京磨铁图书的创始人。他的诗歌非常前沿，充满实验性和先锋感，这首写成都的诗，却十分好读，口语化，贴切地说出了一个外地人对成都的第一观感。

叁

《草堂祭杜甫》

■余光中

乱山丛中只一线盘旋

历仄穿险送你来成都

潼关不守，用剑阁挡住

蜀道之难，纵李白不说

你的芒鞋怎会不知

好沉重啊，你的行囊

其实什么也没带

除了秦中百姓的号哭

安禄山踏碎的山河

你要用格律来修补

家书无影，弟妹失踪

饮中八仙都醒成了难民

浣花溪不是曲江

却静静地为你而流

更呢喃燕子，回翔白鸥

七律森森与古柏争高

把武侯祠仰望成汉阙

万世香火供一表忠贞

你的一炷至今未冷

如此丞相才不愧如此诗人

草堂简陋，茅屋飘摇

却可供乱世歇脚

你的征程更远在下游

滚滚长江在三峡待你

屈原在喊你，去湘江

一道江峡，你晚年独据

高楼在白帝的雉堞

俯听涛声过境如光阴

猿声，砧声，更笳声

与乡心隐隐地相应

夔州之后漂泊得更远

任孤舟载着老病

晚年我却拥一道海峡

诗先，人后，都有幸渡海

望乡而终于能回家

比你，我晚了一千多年

比你，却老了足足廿岁

请示我神谕吧，诗圣

在你无所不化的洪炉里

我怎能炼一丸新丹

余光中的一曲《乡愁》让他广为人知。余光中和杜甫一样,都是诗人，感时忧国，忠于诗艺。余光中祖籍福建泉州，1928年生于南京，1949年随父母赴台，此后创办诗社，赴美进修，在各大院校任教。他的诗先是主张西化，学习西方诗歌，之后又回归东方，回归乡土。2006年9月8日，78岁高龄的余光中在杜甫草堂开始了祭拜诗圣杜甫之旅，为自己的《乡愁》碑揭牌，并在杜甫诗人像前朗诵了专程为草堂创作的这首40行长诗《草堂祭杜甫》。余光中用杜甫最脍炙人口的诗句，加以点染转化，去刻画杜甫的心灵世界。

肆

《诗歌带我回家》

■伊沙

生在成都

两岁离开

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直到今年六月的那次

但如果我不写诗

就不会认识何小竹杨黎

他们也不会认识我

自然也不会邀请我

所以我说

“诗歌带我回家”

不是矫情和犯酸

是陈述事实。

这首诗写的是伊沙自己的一小段经历，说他“生在成都，两岁离开”，随后认识了何小竹、杨黎两诗人，然后自己也写诗成了“诗人”的过程。的确，成都是诗人的家，也是诗歌的家，更是诗意的家。没有出生地的牵扯、隐喻与梦示，伊沙写不出这首诗。而“诗歌带我回家”，对于成都，也是最好的个性宣传语。

伍

《跳伞塔》

■海子

我在一个北方的寂寞的上午

一个北方的上午

思念着一个人

我是一些诗歌草稿

你是一首诗

我想抱着满山火红的杜鹃花

走入静静的跳伞塔

我清楚地意识到

前面就是一条大河

和一个广大的北方草原

美丽总是使我沉醉

已经有人

开始照耀我

在那偏僻拥挤的小月台上

你像星星照耀我的路程

在这座山上

为什么我只看见这么一棵

美丽的杜鹃？

我只看见这么一棵

果然火红而美丽

我在这个夜晚

我住在山腰

房子里

我的前面充满了泉水

或溪涧之水的声音

静静的跳伞塔

心醉的屋子你打开门

让我永远在这幸福的门中

北方那片起伏的山峰

远远的

只有九棵树

海子来成都，是1988年3月。那时他陪着母亲游览北京后，便怀揣尚未完成的长诗《太阳》，直奔成都。海子先去的川南，观瞻了乐山大佛之后，又在沐川宋氏兄弟的房山书院盘桓十余日，随后回到成都，住在诗人朋友的家里，与欧阳江河、翟永明、石光华、刘太亨、廖亦武、钟鸣、杨黎等诗人见面，还曾当众朗诵廖亦武《大盆地》一诗，盘桓数日后才回北京昌平。这是一次诗歌之旅，让海子刻骨铭心。据一些当事人回忆，在成都期间，海子可能有过约会。此行结束回昌平后，4月23日，海子写下《跳伞塔》一诗。

陆

《二十五节气》

■舒婷

春天的形象大使，

在桃源村的T型舞台上，

将一件盛唐的薄衫儿，

展示成迷你短裙。

蝴蝶依旧投递古老情人；

蜜蜂四处提高点击率；

闻讯赶来的博客们在花海里沉没。

最先冒出来的是

诗的鼻子,因过敏

发出很多声响。

绽放时无忧，

美丽从来就是全心全意；

凋零时无悔，

借梅雨洗尽铅华泼胭脂一地。

西南小小乡村，因此

超生出一个

高致病性爱情流感的节气。

舒婷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朦胧诗潮代表人物之一，她也多次来到成都。2007年她来到龙泉驿，在桃花树下，与龙泉驿本土诗人一起，共同庆祝龙泉驿获“中国乡村诗歌之乡”称号。

成都的

诗歌

地标

杜甫草堂

杜甫《宾至》

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

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

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

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成都的诗歌气息是自杜甫草堂飘出的。三间茅屋、半径园圃，我们民族最优秀的诗人曾在这里住过三年零九个月，在这里写下了二百四十首诗，占了他全部诗作的五分之三。这首《宾至》，是杜甫在草堂落成后写的。武侯祠内有一副对联，就是从杜甫这首诗里摘取的句子，“万丈光芒，信有文章惊海内；千年艳慕，犹劳车马驻江干。”本来是杜甫谦虚，说自己没用，但对联改了两个字，就是夸杜甫文才横溢，引得万世倾羡，众人车马来。

浣花溪

陆游《梅花》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至浣花溪。

陆游一生酷爱梅花，也经常以梅花比喻自己的品格。在成都时，他常去瞻仰杜甫草堂，并亲身指点修缮。

散花楼

李白《登锦城散花楼》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

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

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唐代诗人李白的一首《登锦城散花楼》，让散花楼名满天下。散花书院就是源于成都四大名楼之一的散花楼，此楼建于著名皇家园林摩诃池畔，是隋朝的蜀王杨秀所建，毁于宋末蒙古军队的入侵。现在的散花楼是重建的，位于百花潭公园内。

薛涛井

元稹《寄赠薛涛》

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

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卿欲梦刀。

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

薛涛井位于望江楼内，据说是薛涛曾用井水制作深红色的“薛涛笺”。薛涛是唐代成都有名的乐伎，也是著名女诗人。元稹出差到成都，就与薛涛一见钟情了。但是他们相处只有四个月，随后元稹离开，再也没回过成都，但他还是给薛涛寄去了这样一首诗。

白夜酒吧

老巢《白夜是成都的，也是我的》

白夜，是一本外国小说

我读过。是成都的

一家酒吧，我上次来时只有

几十平米而现在大多了

从芳邻旧事到白夜

是从一首诗到另一首诗

白夜里的红男绿女

多少有点俄罗斯多少有点

国际歌。我在白夜里

多少有点失态

白夜里的倾国倾城

白夜里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是成都的，也是我的

有人说大凡诗人去成都，必去三个地方，一是杜甫草堂，二是望江楼，第三就是白夜酒吧。“白夜”的主人是成都著名的诗人翟永明，1998年，她在玉林西路开了这家著名的酒吧，成为了成都诗人和文化人的聚集地。现在新“白夜”搬到了宽窄巷子。

红星路二段85号

梁平 《成都：红星路二段85号》

站在窗口，看得见天上的三颗星星

一颗是青春，一颗是爱情

还有一颗，是诗歌

……

从布后街2号开始，诗人的庙堂，

在这里。

但从来都没有佛

门牌改变了，诗歌还在，永远……

红星路二段85号，是著名的《星星》诗刊所在地，《星星》诗刊于1957年1月1日诞生于成都，是新中国创刊最早的诗刊，它的创立缔造了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个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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