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18年后再次回到家乡。
黄忠和两个弟弟初次见面。□实习记者 李小凤
3月19日清晨6点,雁城街上阒寂无声,商铺大门紧闭,57岁的黄诗彬带着一家四口心急火燎地在西门铁路桥附近四处敲门买手机。妻子兰东云气鼓鼓地说,“我们有啥子用,18年前把大娃弄丢了,昨天又把存有黄警官号码的手机掉了,他待会就要带我们去成都接大娃,联系不上,咋个整?”眼看着和雁江分局打拐民警黄荣成约定的出发时间逼近,掉了手机的一家人顿时乱了方寸,与孩子相见这一刻他们盼了18年,临了却出茬子,只好一大早到处敲门买手机补卡,就怕错过见孩子的时间。
“幸亏黄警官找到我们,还帮忙赶在八点前找人买到手机补到卡。”黄诗彬自责不已又庆幸万分,号码掉了补回来,娃娃也找回来了,虽然这一别,已是18年。
相聚
走失哥哥与弟弟一个模子印出来
早上9点出发,驱车两个小时后黄诗彬一家来到了成都一酒店会议室,夫妻俩既兴奋又忐忑,试想着与孩子团聚的场景,两个弟弟也在脑中勾勒着自己素未谋面却早已听父母念叨过千百遍的哥哥的轮廓。
中午1点,会议室的门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小伙子在民警与志愿者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兰东云立即向他冲去,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小伙的双腿,失声痛哭:“一看就知道你是黄忠娃,跟二娃黄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黄忠将母亲扶起,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端详着眼前的父母和弟弟,虽然母亲穿着喜庆的红色毛衣,却没能遮挡住满脸的皱纹,父亲更是华发丛生,两个弟弟穿着校服在一旁傻傻地看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家人紧紧抱住,黄忠将头使劲埋在父母怀里,悄悄地流着泪。
兰东云拨开儿子的头发,眉间有一道细微的伤疤,她立即又激动起来:“对的对的,这道疤就是你3岁的时候,端斗碗在门槛上磕的,妈永远都记得到。”当黄鹏和黄忠站到一起时,现场的人纷纷表示,“这绝对是一家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
漂泊
一卖两收养 被拐后辗转三个家庭
黄诗彬还保存着黄忠小时候最爱的玩具——一个装有彩色玻璃弹珠的塑胶瓶。这是他们18年来赖以坚持的念想。
1998年9月9日,对黄诗彬夫妇来说,是有着切肤之痛的日子,当天在地里掰玉米的黄诗彬看见太阳已落山,可原本5点钟就应放学的儿子,却迟迟不见踪影。
“黄忠当时五岁多,很乖,平时放学就回家,可那天多晚都不见人。”黄诗彬心里越想越不对,便向幼儿园奔去,可学校早已放学,大门紧闭,老师和同学都不在了。他预感不妙,挨家挨户在村里有小孩的家里敲门询问,没有一点消息。入夜,他带着妻子,托村上的人一起帮忙找,打着矿灯,大家在田间的水塘、粪凼到处寻找,就怕孩子摔在哪里给淹着了。
在附近找寻未果后,黄诗彬一家又将范围扩大到周边场镇,就连当时身怀六甲的兰东云也每天不停歇地到处呼喊着孩子。可声声呼唤唤不回孩子的归来。当时,黄忠已被人贩子拐卖至河北。
“在幼儿园门口,有个中年男人说带我去买东西,我就跟着走了。”黄忠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无知懊恼不已,“只知道醒过来后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
回忆起被拐后的遭遇,黄忠蹙紧了眉头,不愿过多提及,只是不断地宽慰着父母,“养父母和三个姐姐,对我很好。”
原来,当年黄忠先是被卖到了河北平乡一户人家,半年后,经过公安机关解救,被送往福利院。过了一段时间,被当地一户人家领养,但一年后再次送返福利院。又过了一段时间,被现在河北邢台南宫市的养父母领养,这一养就是15年,如今他户籍上的名字叫张增兵,曾经地道的四川人如今却操着一口纯正的北方口音。
坚持
为了团聚 他们努力了18年
“妈妈说哥哥的眉毛中间有道伤痕,让我们把这些信息放到网上看能否找到。”18岁的黄鹏和17岁的黄南昌自此之前虽从未见过哥哥,却对哥哥的许多体貌特征烂熟于心,因为自记事起,妈妈就如数家珍地将有关哥哥的一切告知他们。
黄忠走失时,家人向当地警方报案,接到报案后,公安机关采用多种手段和办法查找,均无果。但黄诗彬夫妻从没放弃找寻。头几个月像疯了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原本的农活丢下,一门心思地找寻老大。
走失那天,儿子跑回家说,铅笔掉了,要买新的,兰东云有些生气,脱口而出:“铅笔掉了,你人咋没掉呢?”谁知当天黄忠就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
“我这个娃娃是被我骂走的吗?咋个就不回来了。”为着这句无心的狠话,兰东云自责了18年。
后来,夫妻俩再生了两个孩子,绝望的家庭才重新找回了一丝希望。多年来,老二、老三上学都由黄诗彬亲自接送。
转机
冀、川两地警方联手 DNA比对找到儿子
2014年,在与弟妹的一次偶然谈话中,兰东云了解到可以通过血液配对找到走失的孩子。2014年的教师节,黄诗彬来到了资阳市公安局雁江区分局刑侦大队报案,请求公安机关协助其查找儿子黄忠。警方在对其子进行情况核实后,采集了黄诗彬的血样,但由于当时是单亲,所以一直没能放入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DNA数据库,2015年6月,警方又通知夫妻俩重新采血,并帮他们在“宝贝回家”网站上发布了寻亲帖。
“2015年8月21日,他们夫妻俩的DNA与河北一名叫张向盟的孩子比中,有可能就是被拐的黄忠。”打拐民警黄荣成告诉记者,眼看着孩子就要找到了,可因为期间的二度收养,张向盟变更了户籍信息,找不到人了。
为了尽快帮助他们一家团聚,资阳警方联合河北邢台的警方开始跨地联手找寻,几经周折,总算在邢台南宫市找到了曾经取名张向盟,如今叫张增兵的人,并对其进行二次采血,与黄诗彬夫妇的DNA样本一比对,结果显示:如今的张增兵就是被拐18年的黄忠。
后续报道
回家 24小时团聚后二次分别
黄忠:“年迈的养父母对我很好,暂不能离开他们。”
黄诗彬夫妇:“孩子找到了就好,走还是留让孩子自己决定。”
3月19日下午,在成都一家团聚后,黄忠跟着父母回到了老家——东峰镇骑龙村。
下午6时许,骑龙村村公所里聚集了上百村民,大家都盼着见一见这个走失了18年的孩子如今成了啥样?
刚一下车,黄忠就被拥上来的村民团团围住,“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黄忠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踏入家门,这种忐忑很快在亲人们的簇拥中消失,震耳的鞭炮声,村民们的热情,慢慢地消解了黄忠的不适。
妈妈兰东云紧紧地抓着黄忠的手,生怕一松手,儿子又不见了。就像儿子小时候那样,妈妈牵着儿子的手,边走边聊,“以前打这口井的时候,你高兴地说,‘安逸,以后我们也有自留水吃了\’,可哪想到你没吃多久,就被人贩子拐跑了。”
回到村上,黄忠模糊的记忆也唤起了一部分,他指着幼儿园门口的房子说:“小时候,我记到那边有个杂货铺。”妈妈笑着告诉他:“你每次都要缠到我在那买东西,可是屋头穷,哪有钱买,你被拐走后,我在这里哭了很久,后悔没有多买点给你吃。”
虽然记忆残片一点点地被拾起,可骑龙村对如今的黄忠来说还是太陌生。
当记者询问他是否愿意留下时,黄忠说道,“我现在在北京打工,河北养父母家里条件不好,而且他们都七十多岁了,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回到四川。”
一旁听说儿子不愿留下的黄诗彬夫妇只能默默流泪,他们表示,“尊重儿子的选择,毕竟那边养了他那么久,只是希望孩子能逢年过节多回来看看,当亲戚一样多走走。”
面对着父母的不舍,黄忠心里有个想法,希望接下来将自己找回亲生父母的事情慢慢告诉养父母,并希望两家以后能凑在一起过年,当作亲戚来往。
3月20日,黄忠在看过外婆外公以后又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开始一个人的北漂生活,只是这次有所不同,他的牵挂除了河北的养邢台的养父母外,又多了资阳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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