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忠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感受到唐支书的伟大了。
春天里,百花开。毛主席要我,主要是要我爸我妈他们学大寨。每天早上,全大队的人,都在唐支书的领导下,上山开荒辟地,将树砍光,把山挖平,从几十里路外挑泥来填,硬是做成了几十亩像样的大寨田。我们大队的人,也把肩膀压弯,肥的累瘦。但我们的唐支书,却戴起了大红花,到公社、到县革委,接受上级的表扬,谈经验、讲做法,很是风光了一回。
从此,唐支书便是我心中的偶像。
别人问我,小明呀,长大了想做些什么呢?
我想都没有想,说要做唐支书那样的人。
别人笑笑或者叹气,但仍改不了我心中的想法。在我心里,唐支书就像当时的副总理陈永贵一样,高大,雄头,有号召力。
直到有一天,我三叔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我爸,我心中的想法,才有些改变。三叔对我爸说,唐支书是个老流氓。
我爸一惊,脸色都变了,说老三你不要乱讲,他哪点流氓了?
三叔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说,他和嫒秀睡了。
我爸的脸变成了酱色,说你你怎么晓得?
昨晚我打大队部过,见灯亮着,我以为唐支书加班学文件,就想去跟他学学,刚走到门口,灯就突然黑了,却听到了嫒秀哎呀的一声,我忙缩身到窗下,听着听着,就是那回事了。臭婊子,末了,我三叔恼怒地说了一句。
对,臭婊子,我爸也气气地说。睡在灶边的猫吓得叫了一声,跑到堂屋里去了。
这样,大哥你该死心了吧,我早说过那女人不是好东西。
我爸浑身打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全世界的人都晓得,我爸喜欢的是嫒秀。最重要的是,我也喜欢嫒秀。说到她,我首先想到的,是她那漂亮的丹凤眼,一闪一闪亮晶晶,那精神劲,有点像《沙家滨》里的阿庆嫂,左右逢隙,照人心底。再就是那腰身,精妙世无双,很合大队男人的眼,当然最合我爸的眼了。当我爸和我妈吵架的时候,我妈就经常拿这个来气我爸,说有本事你跟她去呀?你讨我这个丑八怪做什么?我爸每每败下阵来,铁青着脸,双手握得紧紧的,想打人的样子。看得我在旁边怕怕的,用小手去扯我妈的衣尾,小声地说妈,我爸生气了。我妈也就噤了声,自个去洗衣服了。我怕我爸,也跟了出去,在我们大队的一条河边洗衣服,我妈一边洗一边骂我爸,骂嫒秀那个臭婊子。
虽然这样,我还是崇拜唐支书的。除了做大寨田,他还带领我们大队的人,去修水库,所谓的“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我们的革命,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是,我们的粮食,也随着唐支书的革命胜利,不断地少了起来。我们小学叫我们吃芭蕉蔸、吃野菜、吃木薯,说这叫忆苦思甜。
唐支书呢?就经常坐在地头烧闷烟,远远地望那太阳缓缓地西沉。每当这个时候,我总看见美丽的嫒秀,轻轻地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太阳,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一起回去。嫒秀是在这年的秋天,嫁给唐支书的,嫁给他那个时候,我觉得太阳怪怪的。果然不出两天,唐山就发生大地震了。当时由于我爸会打算盘,他已经在供销社上班了,是干部了。回来听到我妈讲,我爸笑笑说,好啊,唐支书命好呀。但这话我听来,觉得有点酸酸的,我也酸酸的。
地震以后,唐支书做了一件类似安徽某个大队的重大事情。那就是把生产队的劳力分成小组,田地也分给小组,有点像分田到户的做法。这样,生产队的积极性提高了,粮食的产量也提高了。这时,嫒秀为唐支书生下了一个女孩,小名叫田震。唐支书的子孙观念很强,他一定要嫒秀给她生个儿子出来,就夜夜要与嫒秀同房。可嫒秀肚子不争气,不但生不出儿子,连大都大不起来。我妈是赤脚医生,唐支书就经常来求她。我妈给她吃了很多的草药,一点效果都没有,只有说到县医院去检查一下。两人去了,但当时的设备落后,什么结果也没有,两人灰灰地就回来了。田震长得很快,一下子就长到了我眼前。农村的妹仔野,整天要我和她去捣乱,去偷生产队的果、去偷看大人洗澡。唐支书也不管她,只管在大队部做他的革命工作。
有一件事,比地震还要惊人,唐支书竟然把嫒秀打残了。原因是我爸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嫒秀。那时我爸刚买了一架凤凰牌单车,就顺路搭着嫒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翻到路边的甘蔗地里去了。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嫒秀的头发乱乱的,脸红红的,恰巧就被我们队的二嘴婆看见,悄悄告诉了唐支书。唐支书回家后就把嫒秀的一条腿打断了。后来我和田震讲到这事,田震说她爸那东西有问题,其实我们是两兄妹啊!我才发现,田震真的和我很相像,原来是这样的。我妈说打得好,看她还骚!
过了冬天,春天又来了。几十年后,我到镇上敬老院去慰问孤寡老人,却意外地看到了唐支书,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嫒秀呢?还在村上,我爸我妈不在世的时候,她就守着我爸我妈的坟墓,独自地过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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