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爱 □李秀娟

昨夜,居然梦见了过世已久的外婆。

梦中的外婆活到了百余岁,我去看她,她抓住我的手,叫我的乳名,我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一着急,醒了。

从梦中醒来,半宿无法入睡,想起了很多往事。

外婆过世已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那时,我才刚刚读初中。外婆一生没照过相,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这么多年过去,外婆的样子似乎真的渐渐变得模糊,但她慈祥的笑容却未曾忘记。

外婆的家和我的家离得很近,属于一个大队。因此,打从我记事起,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外婆的家,就是我的家。每天都要去外婆家,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那时的母亲还是个民办教师,父亲常年在外。母亲又要上班,又要忙农事,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千头万绪的事情缠身,对我们,脾气没有几天是好的。外婆家,自然就成了我们的避风港,尤其是我,一有空,就往外婆家跑。

外婆有一只圆圆的、大肚子的蒲草编的篓子,放在她床头的木箱上。每次我去的时候,她都会从里面摸出点吃的给我。有时是一小块冰糖,有时是两个羊角蜜(一种形似羊角的小面点),更多的时候是那种最便宜的麻饼。这些东西,在当时,对于一个馋嘴的孩子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往外婆家跑得更勤了。而且,每次都来者不拒,意犹未尽。年幼的我根本不懂得,这些东西是外婆从牙缝里省出来、能给一个外孙女的最大的偏爱。

在好几个孙辈之中,外婆对我的偏袒之情显而易见,往事历历在目。

在我没上学之前,外婆最爱带着我去走娘家。按照家乡风俗,大年初六是接亲戚的日子。姑娘无论嫁出去多久,娘家人都要来接回去过上一段日子。每到这天,外婆的娘家侄子就会拉着平板车,走上十好几里路,来接他姑姑,几乎每年外婆都会带上我同去。吃了午饭,外婆炒了熟花生,带点油炸的小面点,平板车上放了被子,抱着我,坐上车,出发,去舅姥爷家,走亲戚。表舅们在前面拉着车,外婆围着被子,斜靠在车架上打着盹。一开始,我很兴奋,吃吃花生,咂咂零食,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根本坐不住。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吱吱呀呀地一路欢唱,颠啊颠的,不一会儿,我就偎在外婆的怀里,睡着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舅姥爷家到了。外婆一年难得回娘家几次,又和两个舅姥爷感情很深,舅姥爷们自然竭尽所能地张罗好吃好喝的,招待外婆。已经成了家的表舅们也轮番地请外婆,我也跟着从这家吃到那家,每天都吃得肚儿圆。据说,有一次,我因为贪吃黏高粱面元宵,积了食,治了好久才好。每天,外婆和舅姥爷舅姥娘叙叙话,做做针线活。我呢,天天顶着表姨们给我梳的不重样的小辫子,到外乱窜,和小孩们疯玩,混吃混喝,甭提多得意了。和外婆一起在舅姥爷家的日子,快乐而自由。快到正月十五了,外婆的侄子们再拉板车把我们送回来。每年如此,直到我上了学。

上了学之后,去外婆家的次数稍微少了些。每次去,甚至也有点像个小客人了。无论外婆有多么忙,多需要个帮手,都从不让我干任何事。总是对我说,字可写好来,去,赶紧写字去。目不识丁的外婆,把一切与学习相关的事情都叫作写字。在她看来,写字是一件很重要、很神圣的事情。然后,外婆就自顾自地忙去了,但手脚动作却轻了很多。

就是这样的外婆,在那个穷苦的年代,把我的大舅培养成为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学生,甚至让母亲也上了学,成了村庄上唯一读过书的女孩子。

记得还有一次,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居然怂恿比我小一个月的表弟去烧火玩。那个时候的房子墙是用茅草加泥巴砌成的,房顶也是用草遮盖的。干燥的草一点就着。表弟也贪玩,听信了我的话,用火点了自家的房子。火借风势,“呼”地一下着了起来。我俩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幸好,有大人发现及时,喊了众人来救火,包括我的舅母。这时,外婆赶来,拉起我就跑。一边数落着,看你舅母回头不把你打死,一边迅速地把我藏在她箱子后面床上被窝里,又在床头放上一个巨大的笆斗。我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等大人们救完了火,舅母才想要找出罪魁祸首,外婆小心翼翼陪了笑脸求了情,我才逃过一顿揍。

后来,舅舅举家迁往他工作的区政府所在地居住,外婆故土难离,就一个人留守。那时外婆已经六十多岁,母亲多次让外婆住到我们家,但她一直不愿意。在她的观念里,自己是不能给嫁出去的女儿增加负担的。于是,她白天到我们家忙里忙外,帮着繁忙的母亲料理家务,照看我们,傍晚再回自己的家。这样过了几年,外婆得了脑血栓,落下了后遗症,半身不遂,才只好和我们同住。但她每天还是觉得愧疚不安,心心念念地要回家。等到身体稍稍好转,就又坚持回家住去了,谁劝也不行,直至又一次突发脑溢血。离世时孤身一人在家,母亲至今说来,仍伤心不已。

外婆一生,受尽苦难,但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未见过她流过一次眼泪。对子女,倾其所有,从不愿意给子女增加一点负担；对孙辈,疼爱有加,永远和颜悦色；对邻里,亲睦友善,常常帮衬一二；甚至对素不相识的人,也是心怀悲悯,尽力相助。记忆中,外婆的家里,常常会有拾荒讨饭的人留宿。外婆去世的前一天,还帮邻家磨豆腐的烧了一晚上柴火锅。

外婆去世时不到七十岁,留给母亲无尽的伤痛和思念,留给我的却是永远的慈爱和温暖。

外婆,今夜,谢谢您到我梦里来,唤我小名,让爱的暖流涌上心头。

作者单位:蚌埠市教育招生考试院

新闻推荐

中国电信蚌埠分公司签约“平安+”智能安防项目

4月24日下午,中国电信蚌埠分公司与蚌埠市淮上区退役军人服务管理中心成功签订“平安+”智能安防合同协议,“云网端”...

蚌埠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蚌埠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