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迎春（一）

【编者按】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陇南市诗歌学会与陇南日报社联合在副刊“竹实”栏目推出“诗歌迎春”系列年选特辑，将陆续选发陇南诗人近两年来在全国各大刊物发表过的诗歌作品，全面展示陇南诗歌作者队伍，呈现陇南诗歌创作水平，在春天即将来临之际，为美丽陇南，为广大读者带来一份诗意！

人世（外一首）

小米

我走到人世，随意望了望风景。

月已落。日已升。

人们各有去处，各自前行。

大车小车电瓶车，

向着四面八方开，

有的冒黑烟，有的嗡嗡鸣。

也有鸟，飞飞停停。

也有蚂蚁，始终匆匆。

也有石头、房屋、大楼小楼，

坚持着不动。

也有电杆一根根，被电线绑架，

罚它们，站一生。

有人憋在暗处，有兽困于山林，

有树陷在土里，有鱼淹毙水中。

更多的人，不知所往，

所有的路，下落不明。

——刊于《草堂》2020年第4卷

在翠云廊秦植古柏林中，缓步而行

蜀山兀，秦柏出。

树与树之间，漏掉丝丝汉韵，

树与树之间，湮没马嘶戈鸣，

树与树之间，吹来如烟唐风，

树与树之间，落下宋时细雨，寂寂无声。

树与树之间，

偶见一块，明清的天空。

树与树之间，只剩下我，

不言语，无阴晴，正缓行。

不走的树始终站着，站成了风景，

作为一棵欲走之树，

我将脱下青衫，把缕缕柏香，一一散尽。

注：翠云廊，四川剑阁风景名胜，山上有数千秦代栽植的古柏树。

——刊于《边疆文学》2020年第3期

惊蛰

秦戎

作为一个节气

你每年都是按时上班

准时而至

你到来的时候

清嗓子的鸟儿

伸懒腰的虫儿

以及柳媚娘的睫毛

春天的高跟鞋

已经都在大门外候着了

作为一个词语

虽然你每年不期而至

但只有你造访的时候

我们才会恍然大悟

如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你会让我们猛然惊醒

出去看一眼春天的容颜

回家看一眼镜中的白发

——选自“得陇望蜀诗丛”第一辑

回归

“夸父……弃其杖，化为邓林”

------《山海经》

老盖

当我说需要回归，

我想起冬天的一场雨，

它下在好大的河里，

用冰凉的舌头舔湿了雪。

在岸边，唯一的树弯曲着，

它的秃顶点明了对于

季节、历史和地域的遗忘。

应该是一切都让雨来溶掉，

比如那一个神话。

夸父在大泽边喝饱了水，

他起身又去追赶日车，

看它在楸树和山冈上迅捷地奔跑

像一只被狼群追逐的鹿。

他追逐，但终于倒下，

如同曾开天辟地的盘古，

而日车依旧过去又回来，

它不懂得回归和逃离。

有时，相违和相悖的就正是事实，

就是真理，

凝立在空中的云，

和打中我眼睛的雨也是同一样东西。

但今天的雨落在春天：

这是下雨的时节，

树们长着叶子，

村庄在公路两旁生活，

像一些谣曲和话语，

它们在舌尖上迁徙并回来。

它们像晶体，静默着和观照着。

那一个被我说出的词语

因而永远是文字，

那被否决和遗失的在另外的雨中，

它永远是行为。

——选自“得陇望蜀诗丛”第一辑

劈柴的午后

赵琳

父亲还在抱怨过冬的木柴未劈完

他一边责骂我力气小，一块木柴要劈三下

才听见一分为二的响动

他卷起袖子朝下一块木柴劈去

我无法像父亲那样：

劈开的桃木有美好的条纹

劈断的梨木有梨花的清香

劈出的木屑还留在斧头上

劈完的木柴整齐堆在一处……

我吃力地劈好一截，

看了看堆积的木柴

告诉自己，我能嗅到

世间所有植物的味道

不再嫌弃手上粘满的松树油脂

不再害怕过敏的漆树

椿树和苹果树天然的香味异常迷人

直到暮色来临，你所看到

各种木柴在火光中燃为灰烬

这漫长的冬季有了故乡的气息

——刊于《星星》2020年第4期

静听松风寒

蝈蝈

这个冬天过于安静了

一个人，把自己装进空心的葫芦

悄悄释放一丝甜蜜的郁结

它融进波涛翻卷的山风里

就像一个僧人缓缓清扫洁净的禅院

避开虫蚁，心上堆积着松涛

而我极力想要穿越这片无雪之境

天空只是一块人间的镜子，它照见生死爱恨

用它的情感给世界留下虚相

再渺小一些，我只是葫芦里生出的藤蔓

想在镜中看见大地彼端的人

我的攀援仅仅为了接近穹顶的一粒星子

你在那儿听见我的涛声

世界那么辽阔

遥远的非洲隐约有锦瑟回应之声传来

我消除黄沙、烈日和肤色，只看见了你

我点亮身体、夜晚和思想，只让你看见

——刊于《海燕》2020年诗歌专号增刊

一位在前线的医务工作者

郝炜

依稀有梦

她听见辽阔的海面上

有人独奏一架月亮的旧钢琴

她疲惫、发冷

以一个凡人的身躯

和大爱的真理学

驳斥病毒的病理学

梦醒了，依稀有泪痕

她看见月亮只是朦胧地试弹

真正的主角是大海

平静地涌流

将一切灾害和危机冲毁无形

她疲惫、无力，

仿佛做到了一个医护工作者的极致

但是坚持，意味着重生

意味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意味着为每一寸灯火守好平安的家门

她疲惫，身体被密密的蚁群噬咬

甚至无法辨认在纸上写下的

为了出征不计报酬、无论生死的誓言

但她真的听见

燃烧的大海上，琴声游弋

月亮，优美的钢琴世家

轰鸣着一排崭新的琴键

——刊于《人民文学》2020年11期

今晚，想念一个人

杨波

我决定这样去想念一个人

像今夜的雨，悄悄地下

在雾气还没有包裹窗前的玻璃时

紧跟着，再下一场

我特意把窗子留有一个小缝

想听一听，她慌乱的心跳

等她终于发现，雨下得很大

心头的花蕾早已坠满了枝头

——刊于《青年作家》2019年第10期

大雪（外一首）

王银霞

很久很久以前

我在雪地上写字，画一箭穿心

没有感觉到，雪是多么冷

直到N天前问起

你说你的孤独，沉默

胜似于英雄的墓碑

曾露出冻破的双手在病危单上签字

写家书，看到雪字的结构

只想留下雨

你不敢从远方带来战友们，被雪崩

埋葬的消息

花匠

秋天，花盆里有十五种颜色的菊花

可开到大雪覆盖住田野

一株大丽菊

开出的花，胜过父亲年轻时

吃饭用过的那只瓷碗

剪一朵玫瑰，抓一点盐

就能在玻璃瓶的水中开半月

有一年啊

在野外请回来一株

百合花，没有迎来春天

我的母亲像花匠一样

用铁铲把院子里的土

重新翻了一遍

——刊于《飞天》2020年第8期

致露珠

刘彦林

我想着——

让一缕风穿过露珠

让一抹阳光穿过露珠

让我的目光穿过露珠

最后，轮到我的灵魂来穿越

我也看见——

山冈上的雏菊托举着秋天

赠予的掐丝金饰

每个金线上滚动着白昼

给夜晚的留言，那么多的言辞

那么多晶莹剔透的珍珠，还看到

宛若梨花的心灵，都噙着

生活的盐粒，但我品咂出了

蔗糖的甘甜

——刊于2019年7月23日《甘肃日报》

一米之外的阳光

李正志

一米之外的阳光温情而明亮

蠢蠢欲动的病魔窥视着

妄想打断平安健康的生活

因为深深的爱

才戴上一只只口罩

堵住猖狂入侵的病毒

拒你于一米之外

珍爱自己，也关爱别人

这个时候靠得太近了

反而更容易伤害

病毒总在不经意间使坏

让你我遍体鳞伤

爱你，一米之外

是迫不得已的距离

一米之外，温馨依旧

安宁和幸福汩汩流淌

——刊于2020年4月10日《未来导报》

大水沟·大雪

段靖

十二月，雁声已过潇湘

铅云羁旅天空之际

老北风为前哨，展开

雪霜行动，急如狸猫

忽一夜

就断了大水沟的去路与归途

天地间只有雪和雪互为咬合

即将冰封的壬溪

是回龙山巨大腹腔的墨斗里

扯出来的一根弯曲墨线

不合时宜地把雪，江山一统的局面

打开一条裂隙

除了一块铁皮路标叮当声

响彻一夜，彰显出对风雪的抗拒

平日无事乱吠的狗

对这暗夜不期而至的灵物也缄默其口

平日里，各扫门前雪的村庄

如果不细看由柴火干湿程度不同

而烧出颜色各异的炊烟

冒出屋檐。静谧人间

于一场大雪的倾轧里根本就

辨不出薄厚，分不出晨昏

——刊于《朔方》2019年第2期

大山的声音

朱花儿

风，轻轻诵读着山坡的芳香

突然，一颗黄澄澄的杏

“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落在路边的草丛中

瞬间，有一种甜蜜的涟漪

在空气中，荡了开去……

——选自《诗蕴兰仓》

烟火

何书毅

挽起竹篮，盛一缕烟火

人间的光阴在春天里闪耀

你通红的脸庞，告诉我

一段霞光的距离

你臂腕的烟火，是一串闪电

还要寻找什么？阳光如此富足

寒风还来不及打劫

就像此时，在阳光里牵手

随蝴蝶翩跹，慢慢老去

——刊于《飞天》2019年第2期

感应

马跃军

高高在上的庙宇

高高在上的龙王山

高高在上的神

低微的人，在低微的土地上行走

大吼一声，雨就从山顶泼下来

高高在上的龙王，就像又回到人间

——刊于《诗潮》2020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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