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左拉家的酸奶配方拿去吧
左拉主义是一家蛋糕店。
蛋糕店的主业是蛋糕和面包的销售。现在的一个趋势是,蛋糕店也卖咖啡、奶茶等等饮品。我们的咖啡豆是意大利的国宝级品牌Illy,奶茶用的也是荷兰、斯里兰卡的原料,但是,我们自己酿制的酸奶火了。
这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开蛋糕店的初衷,是要给这个城市提供不受添加剂污染的蛋糕和面包,没想到我们的酸奶率先得到更大范围的人们的喜爱。没错,它8元一杯,随便什么人都消费得起,不像那些装在精致盒子里的蛋糕,动辄几百元。
价格亲民才易飞入寻常巷陌。此外,它酸甜适度,口感柔滑,奶味十足,没有任何增稠剂却可以挂杯不倒。有客人质问我:“你们的酸奶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人上瘾?”哦,我可不会愚蠢到把罂粟壳放进酸奶里去。奶油、牛奶、菌种和糖,仅此而已。但你无法否认,单纯的东西可能才是直入人心的最大秘诀。
即使在许多万年以前,长得很像黑猩猩的那个哺乳动物打从是我们人类的远祖时就是吃它母亲的奶水长大的,它的后代们又发现含糖量高的食物更有利于抵御寒冷和饥饿,所以,对乳和糖的嗜好从远古时期就已刻在我们祖先的基因链上,并且一直延续至今。我们的酸奶就是牛乳和糖发酵的衍生物,撇开美味和营养不论,拿基因理论来说,它满足了我们人类对乳和糖的本能需要。
曾有一位年逾不惑的“人生赢家”,他惊诧于“我这样的男人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怎么会不知不觉地就把这盒酸奶吃掉了呢?”我闻之窃笑,啊啊,我是不会这么对他说的:“你在吃酸奶的时候,味觉刺激传输到大脑皮层主管记忆储存的区域,这就仿佛碰触了记忆的开关一样,襁褓期来自母亲怀抱的气味被唤醒,彼时的愉悦感、安全感和恬适感就会乘坐时空列车,回落到你今天的每一个毛孔里。”
人生赢家的中年男子,惯常要把心底的童真打压到无法抬头的地步。但是,小孩子和狗不需要那么做。有一些小朋友被大人抱来左拉主义吃酸奶,话不会说,但是会“啊啊啊”地抗议妈妈不允许他一口气吃掉整盒酸奶。还有小朋友坚持要把洒落在桌子上的酸奶舔光光。一位熟客家养了一只哈士奇,每次她吃酸奶的时候,哈士奇就会一边摇尾乞怜一边伸着舌头流口水,这位熟客说,“我家的狗是左拉美食鉴定专家,它只吃左拉家的酸奶。”我真心感谢小孩与狗这两类吃客,前者凭借尚未被恶劣食物败坏的味蕾,后者凭借天赋的狗鼻子,鉴别出左拉家的出品不是坏东西,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喜爱,这或许是我守着左拉主义熬过漫漫长夜时的最大鼓励。
我自己的味蕾也绝不会对我撒谎。自家酿制酸奶,同时也酿造了一个恶果——如果身处异地,我就无法在超市和蛋糕店找到能够下咽的牛奶以及酸奶。我能轻易吃出一盒酸奶里的增稠剂和香精,继而产生呕吐感。
敏锐的味蕾带来的不良后果,也落在其他的客人身上。一个女孩在上海的一家公司工作,她每次回到合肥就要来吃我们的酸奶。今年夏天她去纽约了,出国前特意来吃酸奶,并且担忧在纽约如果吃不到这么醇正的酸奶该怎么办?她婉转地表达了对我们的酸奶配方的兴趣。
亦有熟客向我讨要配方,她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而我仿佛中了魔咒一般,不知不觉就把配方和盘托出。缓过神来后,我并未觉得后悔,尽管我显然看见了那位客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神情。这位客人后来仍然常常来,酸奶是不再买了,但是我们的面包她却仍然不得不吃。
这让我陷入深思。深思的结论是,没有技术含量的酸奶,不应该也无法成为左拉主义笑傲江湖的利器,需要高超技艺的面包和西点,才可能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成为一个品牌的筹码。既然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酸奶,最好从商业竞争中出局,落入寻常百姓家,成为千家万户的日常食物。
不过,许多人并不这么以为。有人想要就酸奶这个产品与我们合作,我说,它制作工艺简单,你们自己做就可以了,干脆地把配方给了她。也有人试图偷看我们的酸奶配方,我就大大方方地由他看了。前不久竟有一个我非常要好的朋友直截了当地跟我索要配方,对此我颇感意外,意外之余仍然把配方给了她。但是,由于当时倍感意外,小孩子般地要求她发誓“不得外泄”云云,隔天她对此表达了十二分的不爽,继而连朋友竟至无法做下去。
但凡能够伤及爱情亲情和友情的东西,一定都不是好东西。如果酸奶的配方,准确地说,如果从商业利益出发的某种考量会伤及友情,这考量就是一个坏东西,哪怕它不过是一个稍纵即逝的闪念。
但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可能就是一个好东西。我把公开酸奶配方的想法告诉我先生,我有一点点担心他会反对。他说,我们开蛋糕店的初衷,是要给这个城市的孩子们提供健康食品,如果让妈妈在家就能够非常容易地制作出没有任何添加剂的酸奶给小孩子吃,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再说了,不让你依赖酸奶的销售,也许更有利于逼着你努力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西点师吧?
哦,这可是不给我留退路呢。
如果希望你的酸奶口味更佳,请选用欧洲进口奶油,就像左拉主义一样。
制作好的酸奶,在48小时后菌种达到峰值,此时营养最好,风味最佳。至于保质期,一个可以取信的说法是,冷藏保质5天。但是我妈妈曾经由于舍不得把这么好的酸奶快速吃掉,放到第8天才吃,后来亦未出现任何异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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