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 程云芬
我五六岁的时候,一日烧午饭之前。我接过祖母递给我一个酱油瓶和两毛多的夹杂着钢镚的毛票,屁颠屁颠地往离我家不远的332地质队里的小卖部跑去。这活我已经干过好几次了,很是熟稔。到了小卖部,打好酱油,觉得小手有点汗津津的,于是将打好的酱油瓶放至小卖部门口的一长条凳上,凳子是店主给熟人闲聊坐的。我去小卖部里面的水龙头下洗手。当我洗毕,惊恐的一幕出现了:我的酱油被打翻在地,酱油四处流溢,玻璃碎片一地。再一看,原来是一个漂亮的阿姨带着她一岁多的女孩,阿姨在柜台上买东西。小女孩皮实,猴子般在凳子上蹦上蹦下,结果……
我的头在那一下炸开了,这可如何是好?祖母还在等我酱油炒菜,我的祖母是个很严厉的长者。平常她对五个孙女的教育是犯错绝不姑息的那种。而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正是家家为柴米油盐犯愁的年代。打酱油的钱还是祖母平常养鸡生蛋后拿到菜场卖给吃公家饭的人所得。而今天因为我的大意,令鸡屁眼里好不容易诞生的产物给流失了。我害怕祖母,宽宽的额头,如炬的目光。而更让我害怕的是我的父亲,只要孩子犯错了,他很简单,一上来给犯错的孩子额头上三个梆梆响的“板栗子”,然后拎着犯错的孩子如拎小鸡一样往八仙桌前面一扔,继而呵斥一声“跪下”,不由任何反抗。也许在徽州人的思想里,八仙桌是个很神圣的物件吧。然而只要是跪下了,最少两个时辰,最后还需要母亲这个唱红脸的来拖才敢爬起来。由于跪的时间过久,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冒金星,两只小腿如筛糠直哆嗦着。
面对酱油碎片一地,我的大脑瞬间闪过祖母严厉的目光和父亲的体罚,迅速和小女孩子母亲提出要求,你得赔我酱油!!!赔吗!赔吗!我边哭边嚷嚷着。
听见有喧闹声,小卖部里很快有了围观的人群。那个阿姨涨红着脸想解释一下的,然而在我的执意要求赔我酱油的声诉里,在围观的人群的目光里,终于败下阵来。她在小卖部的角落里,找来一只空酒瓶洗好,然后打好酱油递给我。记得,我匆匆掠过她的眼,她也是有委屈的。我匆匆接过酱油瓶,拿得紧紧的,再也不敢闪失,一溜烟往家的方向跑。经过地质队门口那几块大大的稻田,秋日的稻浪黄得耀眼。我惊魂未定,到家祖母看见酱油瓶换了,诧异地问我。我红着脸,磕巴着讲述了事情经过。祖母听后吸了一口旱烟没有说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就有好事者在我母亲面前多嘴说:你家小囡囡好厉害哦……母亲回家后和大家一说,就成为我家经典的家庭八卦了。当时我很讨厌他们如此说,太丢脸了。
过了两年,我去地质队小学上学。经常遇见那对母女,我不敢和她们对视。看着那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又有莫名的欣慰。没有想到的是,一天晚上在地质队的大门口看露天电影,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大家赶紧让出路来,让救护车快速穿过放映场这条必经之道。第二天才知道,头晚救护车上的就是那个将我酱油打翻的女孩。不知得了什么急病去医院抢救,然而很不幸抢救无效死亡了。彼时我已经十岁左右了,心里就突然有很难过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我和那个小女孩,曾经有过一次生命里短短的交集。再后来,看见那个阿姨在地质队里孤零零的,看到她越来越灰白的头发,背影越来越佝偻。再后来,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如今我早已不打酱油几十年了,但是每每想起当年的酱油事件,我的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内疚,打酱油事件也好,婚姻情感也罢,还是经济投资及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解决。一瓶酱油的止损和其他事物的道理是相通的。有时候,学会止损是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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