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张收照看新安江上的护航活动

□ 邵宝振

近日，笔者在歙县易宝斋王庆勇先生处，见到一张旅浙徽属保商公会的《协助巡费三联收照》，其具体内容如下：

旅浙徽属保商公会为保卫行旅事。照得严河上下游一带，盗匪充斥，抢案迭出。前清末叶，旅浙同人呈请浙抚批准，组织徽属保商会。创办浙严徽商水师巡船，扼要驻扎，并派兵随船护送，由官厅委员管带籍资防卫在案。惟经常费巨，非筹集的款，势难持久。民国肇兴，续经呈明浙军部督，循照向章，请过往同乡诸君，每人协助巡费大洋壹角，用济饷需。今据方客如数捐助，合给三联收照。征实，此照。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廿六日。旅严分会。

在徽州境内，新安江及其支流覆盖了徽州的一府六邑，除祁门可通过阊江、婺源通过乐安江进入江西境内的鄱阳湖，绩溪可通过青弋江进入芜湖长江外，绝大部分的商业活动及人员出入都要通过新安江出入，因此，从一定程度说，新安江航运安全牵挂着徽州千家万户的心。

徽州物产丰富，如茶叶、木材、毛竹、水果、药材、山核桃、香榧、桐油等土特产，种类繁多，品质尤佳。徽墨、歙砚、漆器等传统工业品久负盛名。徽州的茶叶、竹木及其他土特产通过新安江源源运出；大米、食盐、布匹、京广百货、海鲜以及南北杂货又赖其从杭、沪、苏以及金华、兰溪等地源源不断地输入。一江横流，舟楫往来，几千只民船舟筏穿梭往返于新安江上，大大活跃了徽州的商品经济，也促进了徽商的迅速发展。从而，在新安江及其支流上形成了许多繁忙的码头，如绩溪的临溪，休宁的万安、屯溪，歙县的渔梁、朱村、深渡、街口等。

新安江流域属于山区河流，险滩众多。各险滩处，河床狭窄，滩陡而浅，礁石星罗棋布，每逢山洪暴发，浊浪竞高，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航船行进中是危机四伏。其中，练江的施村碓、毛家滩、车轮湾、庙前滩，新安江上的妹滩、绵潭滩、米滩、梅花滩等都是著名的险滩。来自自然的险恶虽然可怕，但来自人为的盗抢则更为可恶。

在许承尧编撰的《歙事闲谭》中有一篇《明季县中运米情形》中这样叙述：“杭有坝脚牙侩，更设罗网；严有衙蠹地棍，擅起私税，鱼肉米商，公行罔忌。甚至搁河纵掠，暮夜兴戎，商罹惨剥……”这段文字对从江浙运米至徽的艰难作了生动的描述，米商不仅受到杭州的牙人、脚夫，严州的衙吏、地痞流氓的侵剥，还有月黑风高夜强盗的肆意掠夺、打杀，商人的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

长期以来，新安江水路上的盗贼劫杀事件屡有发生。清雍正年间，歹徒蒋德彩等人在钱塘江至衢州一带水面乔装改扮成船户、客商，“随身假带被囊行李”，伺机作案。他们多次谋财害命，如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徽州信客宋三禄和王春喜等收带金、衢、严三处“徽信”，被严（州）东关厘卡多方留滞，驶至马目埠，天色已晚，盗匪多人登舟肆劫，失去所携“徽信”千余封，而被劫夺的捎带银钱也达六千元左右，为数相当可观；同年八月，“（詹鸣铎）二弟船至宗潭安宿，至夜半忽听得“蓬……蓬……蓬”一班粗汉打上船来。时余镜清睡后舱马路，连忙趴起。劈头打一洋枪来，子弹由眉心边穿过，幸未受伤，急由后舱跳水去。另有歙县二客人也跳下水去，其余客人将头钻在被窝里，皆不做声。我二弟真危险，眼巴巴望着他们刀劈皮箱，取去各客衣服物件，甚为匆促。另有一人见二弟脚旁放一考篮，实提之颇重，遂携之行。一霎时间，呼啸而去。大家都有损失，二弟考篮内有三百余洋，所亏尤巨。

徽州信客，是指穿梭来往，专门为商民捎带书信、包裹、邮寄银钱的人，徽州信客往往成为盗抢的主要对象之一。由于官府的水上保卫力量十分有限，徽商只得自己组织起来，保护商人利益，捐办巡船，置备器械。徽商公所及后来的旅严保商分会，直接参与了新安江上的治安管理，以弥补官方警政之不足。经费主要从会费及徽商的资助中解决。

廿四日巳时，至严州泊，建德知事请仲奇兄诊病，即请至商会，保商会董纪厚之君等留仲奇施药半日，一夜诊视五十余人，仲奇兄逐一开方，并不疲倦。纪厚翁备翅席相留……席散……保商会着两勇持枪护送至深渡。回严，仲奇兄资勇大洋八元谢去。

在这段叙述里，医生仲奇珍视病人，用餐后，因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起见，在严州的保商会派出两名兵勇持枪护送到歙县的深渡码头。该条史料所系年代为辛酉年，即民国十年（1921年）五月，由此上溯到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则严河上由徽商组织的武装巡船前后至少持续了十多年。 

由于商旅艰险，一些儒商不断总结经商及行走江湖的经验，如休宁县渠口商人手抄本《江湖绘图路程》中归纳总结出的《士商规略》、《士商十要》等商业文书，供徽商子弟学习参考。“同船搭船之人，或人物衣冠整齐无甚行李，踪迹可疑者，非拐子即门摸吊剪之流，或自同赌戏以煽诱；或置毒饼菓以迷人；或共伙党而前后登舟；或雇正载而邀吾入伴，若不识其奸，财本遭掳。” 

由此可见，富贵险中求，徽商财富的积累也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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