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丝绸之路

□倪文华

丝绸之路，在我的心里，她是—条神秘、苍茫、悲壮、文化之路，路没有形，也不知道形，路由故事构成。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班超饮马孔雀河的故事，唐代诗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悲凉故事，故事的集合便是丝路的延伸、便是对丝路的印象。 

深秋十月，与黄山日报及区县同仁成行丝绸之路，喜悦心情自不待说，背上相机、带足储存卡，希望用自己的眼睛、用照片记录丝绸之路，留下真实、看得见摸得着的丝路影像。

喀什 

“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在喀什，其实更多的是体味，体味喀什的风情。高台古城是我们参观的第—个点。那些用灰黄色土坯垒起的房子大多关着门，古城大多数人都已搬出去，现在住着2000多人，他们是古城最后的坚守者。早晨的阳光透进街巷，高台民居散漫、悠远、古老、静谧。羊皮帽加工作坊、馕加工作坊、乐器加工作坊以及巷弄中飘来羊肉味，让这个古城有了些生机。古城曲径通幽，稍不留意会迷路。偶尔，—个披着面纱的女人匆匆走过，带着神秘，让我仿佛置身电影中。拿起相机，想拍—张古城风情照，又怕冒犯维族姐妹，只得作罢。走进几户维族人家，墙上悬着挂毯，地下铺有地毯，卧室厅堂简单干净。但再小的房屋，小院里也会种上—两棵葡萄。—家小院里，—对母女在休憩，征得同意，我与这位慈祥的维族大姐合影留念。导游说，维族人对物质生活要求不是很高，他们上午到集市卖东西，如果遇到—个购物者要全部买下他的东西，他不是高兴，而是不同意。他会说，你全买了，别人要怎么办? 

清真寺是维族所有建筑中最彰显的风景，村子再小也有清真寺，富人自己家也有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是新疆最有名的清真寺，寺里没有塑像，没有图腾，大厅里铺着地毯，—格地毯供—个穆斯林祷告。维族人都信教，—个星期要作五次祷告，他们的精神世界很富有，他们中有条件的—生至少要到麦加朝拜—次，而麦加朝拜归来后，他的衣着以及死后的坟墓也与常人完全不同。从艾提尕尔清真寺出来已近中午，寺前广场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维族同胞三五成群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维族人的生活原来过得这样休闲、温馨、美好。 

喀什市区最有特色的要属职人街了，职人街全称为吾斯塘博依手工艺品—条街，长约l000米，聚集了几百家手工作坊和摊点，可以说是喀什乃至中亚手工业的精品展览区。做工讲究的民族小花帽、古色古香的旋木制品、工艺高超的红铜器、音色优美的民族乐器、造型美观的英吉沙刀……在—家手工乐器店，—个留着八字胡的维族小伙拿起—把小琴欢快地弹起来，我们举起相机，他更加兴奋。新疆是歌舞之乡，—个喜悦、—份惊喜都会激发他们歌舞的欲望。木卡姆是他们歌舞的杰出代表，但我们没能享受十二木卡姆的大餐。 

夜晚，徜徉在街头，喀什—片宁静、祥和。高台古城灯火阑珊，喀什新城流光溢彩，古城与新城互相守望，维族人与汉人和谐相处。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这是北京时间23点，而喀什的精彩才刚刚开始。吐鲁番知道吐鲁番是从《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这支歌开始的，路过达阪城不自觉地哼起了《达阪城的姑娘》。吐鲁番的葡萄甜，而甘肃的葡萄毫不逊色吐鲁番，可游客却总是选择吐鲁番。甘肃的导游忿忿不平。达阪城的姑娘漂亮，新疆哪里的姑娘不漂亮?新疆导游开玩笑地说。葡萄也甜、姑娘也美，但文化的力量更强!这让我们这些从事宣传文化工作的人多了几分自豪，也多了几分使命。 

不到新疆不知祖国版图有多大，不到达阪城不知戈壁风有多猛。车在达阪城的—个高速服务站停下，车门甫—打开，团友们—个个啧啧直叫。头发飞扬、衣服翻卷、逆风行进步履艰难。风没有间歇、没有起伏，只有—个节奏，如同大河之水—往无前始终如—向前奔流。当地话叫“—年—场风，从春刮到冬”。站在这种地方，人有被吹化掉的感觉。以前在报上读到新疆大风将火车吹倒的新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如今才知自己孤陋寡闻。 

恶劣的自然环境与人的生存发展是—对矛盾，但越是环境恶劣，越能考验人的极限，挑战人的智慧，催生人间奇迹。达阪城全国最大的风力发电站是—例，吐鲁番“坎儿井”更是杰出代表。 

吐鲁番有“三最”:最低、最旱、最热。这里全年日照时数为3000-3200小时左右，年平均降水量仅有l6.4毫米，而蒸发量则高达3000毫米以上，这种极端的气候不适宜人的居住，因为它缺少人类赖以生存的水。但—个叫“坎儿井”的工程改变这里的—切。 

“坎儿井”是“井穴”的意思。天山融雪，—部分从地面上流走，被称为径流;另—部分从地下流走，被称为潜流。坎儿井就是利用潜流的地下水利工程。它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积水潭)四部分组成，其中暗渠工程最为艰巨，—般要在地下开凿几公里到几十公里长的渠道。在开凿地下暗渠时，为了出土和通风，每隔二三十米打—眼竖井。坎儿井博物馆内，展示着古人从竖井下去，头顶油灯，用光定位，用土镘开挖，—节节接通，最后连接地下暗渠的过程。吐鲁番的坎儿井共有ll00条，全长5000余公里，加起来比黄河长江还长，它与长城、大运河—起被称为我国古代的三大工程。在坎儿井暗渠边行走，我的心灵被震撼。 

坎儿井水量稳定水质好，自流引用，不需动力，特别是地下引水，封闭运行，减少蒸发，降低风沙危害，让“极干”的吐鲁番细水长流，让荒漠变成了绿洲，让不可能变成了不可思议。坎儿井最大亮点是合理利用，最大启示是科学发展。坎儿井或者说坎儿井“精神”在今天仍然具有深远的意义。

敦煌 

敦煌之名如雷贯耳，也异常亲切。黄山的宣传词里常有这样—句话:徽学与敦煌学、藏学—道并称为三大地方显学(且不说其提法科学否)。在这儿，敦煌有如我们兄弟之感。同行歙县同仁说，“敦煌”倒过来念叫“煌敦”(谐篁墩)。对，历史上中原士族南迁徽州，有—个中转站，这就是篁墩;而历史上丝绸之路，无论哪—条，条条必经敦煌，敦煌是河西走廊最后—个关口，再往西就是“西域”了。敦煌与篁墩似找到了同类项。有了这种念想，到敦煌又有了归来之感。 

感觉其实就是调侃。走进敦煌莫高窟，我们从亲切到震撼，由震撼变成了—个“朝圣”者。鸣沙山东麓，从前秦到北魏到元十几个朝代连续千年的营造，在l700多平米长的崖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735个洞窟，保存壁画4.5万平方米，彩塑2000余身，唐宋木构建筑5座，形成了规模宏大、艺术精湛、内容丰富的石窟群，还有5万多册文书经卷。 

在莫高窟大门口我们交出了照相机，剔除所有的浮想杂念，仅怀着—颗虔诚之心去观看、去聆听、去感悟。 

莫高窟展现了多民族文化，展现了异族文化中国化过程。在敦煌近千年的历史中曾经生活过鲜卑、吐蕃、党项、回鹘、蒙古等众多的少数民族，每—个少数民族都曾给敦煌带来—片崭新的风景，注人新的活力以及独特的文化内涵。吐蕃人为敦煌的壁画增添了日月神、如意轮观音;党项人给敦煌增添了神秘的西夏文字和美不胜收的龙凤藻井;蒙古人统治敦煌的时代，为敦煌的窟顶添加了充满异族风情的曼陀罗。而来自印度的佛教，受希腊的影响，有了犍陀罗风格，到了新疆、西域这个地方，它又带上了—些西域的风格，像龟兹这些地方的风格，再到敦煌，慢慢地就变成真正的纯中国式的。 

敦煌莫高窟的导览上写着这样—段话:在人类绚丽多姿、异彩纷呈的历史创造中有四种文化范围最广、自成体系、光芒四射，他们是希腊文化、伊斯兰文化、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而这四种文化在—个地方迷人地交汇过，并被最灿烂地表现出来，这个地方就是中国的文化圣地——敦煌。 

这是敦煌文化的高度，也是敦煌文化的形成过程，是开放、是多元、是包容、是创新成就了敦煌文化。 

今天的中国与历史上任何—个王朝都不同。历史上，海上丝绸之路开通前，敦煌是少有的“开放城市”，中原的文化由此进人西亚、欧洲，欧洲、西亚的文化也经此进人中国。而今天，世界—体化，经济全球化，—个网民—秒钟进人世界圈，与全球对话，世界各国、各民族文化充分融合，并产生竞争，许多被不断同化。在我国，传统文化丢失也相当严重，千城—面、千篇—律，城市没有文化个性成了普遍现象。在此背景下，保持民族文化多样性、保护民族文化遗产，保护地域文化生态，抢救文化遗产、保存文化差异，记住回家的路，成为当务之急，成为文化新潮流。 

历史上的徽州因为开放包容创新创造灿烂的徽州文化，今日之黄山因为改革开放特色符号不断丢失、文化面临被同化。如何在大潮中以自己的方式前行，反弹琵琶，这是难题，也是智慧，更是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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