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表达的爱

□李亮亮

妈妈生在平凉城郊一菜农家中,排行老大,妹妹弟弟共八人。她从小放过羊,送过奶,织过地毯,在红火一时的虹光厂门口卖过自产的玉米棒,但不喜做饭,不精女红。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在我当了妈妈以后,我常回过头审视我和妈妈的关系。从小因她我敢为人先,冲在与人打交道的第一线,我总感觉她是需要保护的,总感觉事事我会比她处理得好。在她生下弟弟后,我把姐姐这个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弟弟上初中后我几乎承担了她的角色去见弟弟的老师。到现在每每我在剖析自己的性格时,常想起她怯懦的眼神。

妈妈是一个外表冷淡的人。受她的影响,我虽会伤秋悲月,为书为花花草草为各类人物命运流泪欢笑,但与人相处不会表达感情,不会做出亲昵举动,从没和任何人撒过娇,感觉和谁都客客气气。看到别人家腻腻歪歪的母女,从小我就有被收养的感觉。有次我直接告诉她我的感受,她一脸恐慌,嘴里喃喃念叨“我要告诉你爸”,我又心软去安慰她。成年后我和妈妈依然像家里的两条平行钱,我每天关注于学习工作,她依然是那个笨拙的家庭妇女,对于干家务活,她是自卑的,从不好为人师,也从没在我人生关键时给予过生理上指导,只是偶然发现我的变化时大喊一声,“你穿胸衣了?”让我恼羞成怒。但在我历经千难万险怀孕后,她几乎嘶声力竭地阻止我去上班,让我安全度过前三个月时间。妈妈一生羡慕那些在体制内工作的女人,生下弟弟后她也曾在酒厂干过清洁工,扫过几年马路,学校灶上帮厨,对于工作她是认真的,但总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只有扫马路那几年是愉快的,虽体力不支扫得慢,但总安安静静、无事无非。而那些年寒暑假,每天早上我总帮她扫马路,她在前面扫垃圾堆,我在后面推着垃圾车揽垃圾,这就像我们母女俩漫长岁月的相处方式,相望但不交流。工作后我从教师岗位考公务员到行政单位,最初动力也是我反复梦见小时陪妈妈坐在政府门口等办事的爸爸,她一脸羡慕地说,“看走进这里的人鞋都多新。”

母亲节,在我记录妈妈这些事时,意识到她的平凡和普通。而我做为她生命的延续,性格和习性的养成也来自她的点点滴滴。现在她老了,我们坐一块说事依然是那种我强硬她服从的样子。前年我搬离学校家属院时,她送我到门口反复念叨“你要常来,有事你说说我就不怕!”我终于明白自己在生活工作中强硬的一面从哪来。其实我继承了妈妈的软弱,虽然故做坚强,但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当我害怕时第一声,总是不由自主地喊“妈”,也许这就是我们母女之间从未表达,但实际存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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