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人那个中秋夜 月亮距离我们那么近

今宵，月圆中秋。

中秋节，一个最富有人情味、最诗情画意的节日，它总会唤起我们对亲人、对朋友、对儿时恬静生活的无限思忆——

皓月当空，一家人围坐赏月，吃月饼，品好茶，各色水果摆满桌，孩子们唱着歌谣，提着五彩灯笼走街串巷……好一派悠然自得的幸福生活画卷。

昨日，心影相随，今昔，你在何处？还记否，那一年，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个中秋……

中秋节是一个特殊日子，尤其对于远在天边的游子和镇守边疆的战士，这个日子总会勾起他们对家乡和亲人的特别思念。在我度过的几十个中秋节里，合家团圆的其乐融融对于记忆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没有明显印痕，倒是早年在部队服兵役期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天才会在记忆深处凸显出来。

有年中秋节，我们是在大连旅顺的一个山头上度过的。我在许多文章中都写过，我曾经是测绘兵，常年奔忙于祖国的山河湖海之间，任务就是测量大地上任何一个指定点的坐标和高度。所学专业是天文测量，使用当时最先进的进口仪器，通过测量恒星，再经一定的数学换算来确定地面点的经纬度和方位角。当时我们是执行一项保密任务，时间紧，吃住都在山顶上的帐篷里。

那是我第一次带队执行任务，态度相当认真，每天入夜和凌晨，都要根据测量规范要求分时段测量恒星，白天则检查记录和进行计算。直到中秋这一天，有战士提醒，我才想起今天是一个重要日子。对于离开家乡的人，类似节日的意义是很容易被一而再地放大的。何况我们的任务已接近尾声，只要此前测取的数字没有差错，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因此，我也想让弟兄们通过狂欢驱赶一下多日积攒的疲劳，于是赶紧安排人员下山采购。

没有经历过帐篷岁月的人，很难想像那是怎样一种情景。我们一共搭了三顶帐篷，两顶住人，一顶做饭。晚上睡行军床，一种用帆布和木支架做成的简易床，不习惯的话，一夜过来，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样酸疼。做饭帐篷里一张折叠桌，放一些简单炊具，如煤油炉、砧板、刀具、碗筷，地面散落几个马扎。测量野外作业组不配专职炊事员，买菜做饭都是临时抽调的战士。分餐开饭时，有的人就坐马扎，狼吞虎咽；也有战士极富小资情调，坐到外面岩石上吃。

今天中秋节，加菜，外加几瓶东北二锅头，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才在临时大厨召唤下走进就餐帐篷。在悬于帐篷中央马灯的照耀下，折叠桌被冒着香味的大碗占满。桌子太小，连喝酒的碗都放不下，于是，每进来一个人，就发一副碗筷，并有人倒酒。然后，8、9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喝。

无论在家还是在外，中秋节都是一种氛围，此时此刻即便有人想家，表情里也不会流露出来。这是一个由血性汉子组成的世界。由于这个山头地处军事管理区，山下全是哨所，不存在安全问题，我们的任务也已顺利完成，所以，大家可以开怀畅饮。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帐篷不大，人又多，酒气熏天，大家很快进入一种朦胧状态，心里也已没有节日这个概念了。直到加餐快要结束，有个战士忽然大声说，今晚的月亮一定好看！经他这么提醒，大家才突然想起什么，轰一声，瞬间全都挤出了帐篷。

抬头看到明月的刹那，我的心头掠过一阵莫名悸动。圆月如玉盘一般端庄地悬于半空，衬着无瑕湛蓝夜空，群星闪烁，万籁俱寂。传说中的蟾宫，清清楚楚，还似有人影晃动。那也是我此生中见过最纯美的圆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团圆于思念之中，更有意义。

一地中秋月隔世亦相思

◇周婴尼

那一年的中秋节，你已不能像往常那样早早起床忙碌着，为家人准备丰盛的中秋家宴了。你躺在病床上，刚做完化疗的身体羸弱至极。可是，你的眼睛却因为中秋节的临近而炯炯有神。离中秋节还有几天，你问母亲：三丫头会请假回来过节吗？母亲肯定地点头：她一定会回来过节的。

当母亲在电话里对我复述着她与你的对话时，我的悲哀涨潮似的，从心底漫溢眼眶。

中秋节前夕，我坐晚班火车从芜湖赶回家乡。下了火车，直奔医院。我走进病房，走到你面前。你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紧锁眉头。是不是，你正忍受着癌魔蚕食你的巨痛？我轻声唤你。你睁开眼睛，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你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低声说：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过节了。

那夜，我就睡在你病床边的长沙发上，陪你。那夜，我们说了很多话。过去几十年里，我们在一起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那夜所说的话多呀！你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小时候，全家一起过中秋节的往事。你还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在外地上学和工作后，不能赶回来过节的那些个中秋之夜，你思念我的心情。原本，你是多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你又是多么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一个人。而在那个中秋节前夕，你却成了一个健谈者，滔滔不绝。是不是，那夜你就预感到，明年此时，你和我已是阴阳两隔？明年此时，你只能在天堂里，慈祥地遥看我们在浓厚的节日团圆气氛里，一边吃圆圆的月饼一边思念你。

第二天，中秋节的家宴破天荒地摆在了病房里。母亲和姐姐从家里带来做好的饭菜，姐夫从家里搬来折叠圆桌。我们围坐在你的病床边，你靠在病床上，满足而幸福地笑看着我们。母亲问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搛。你脱口而出：板栗烧仔鸡。我们全都笑起来。

是呀，这么多年来，板栗烧仔鸡就是我们中秋节家宴上的一道传统菜。这么多年来，板栗烧仔鸡也是中秋节那天你亲手烧的一道菜。这道菜是你的绝活。一盘板栗烧仔鸡端上桌，香气四溢。金黄的板栗甜糯绵软，暗红的鸡块鲜嫩无比。常常，你做的板栗烧仔鸡是中秋节家宴上最先被消灭的一道菜。

那天，你慢慢咀嚼着这道菜，又叹一口气：真想再做一次板栗烧仔鸡给你们吃。我说：爸，今年就算了。明年你身体养好了，再做给我们吃吧。明年中秋节，我们还会团圆在你身边的。

你笑着轻摇一下头，又笑着重重地频点头。

晚上，母亲和姐姐们都回家了，病房里难得的静谧安宁。我将你从病床上扶起来，小心搀扶着你慢慢挪到阳台。八月十五的圆月不知何时已挂中天。清冷的月光和着阵阵桂香，浸透阳台。你仰头，贪婪地注视着天上那轮圆月，我注视着你。你原本蜡黄的脸庞被一层银辉般的月光镀鉻，竟是那般的圣洁而慈悲。你注视圆月的眼睛渐渐清澈，我注视你的眼睛却渐渐模糊……

那一年的中秋节，永远定格在你73岁我39岁的年轮上。第二年，离中秋节还有五天，你匆匆而去，终究没能等到我们在月圆之夜再次团圆在你身边。

其实，我不对你说，你也应该知道，在你离去后的每一个中秋节里，我都会忆起那一年，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你更应该知道，从那以后，没有了你的每一个中秋节，在我的心里都是那么的黯然失色。

桂花开了  中秋来了

前些日子由湖边夜归，闻到桂花的香气。回到家里，有朋友在Q上广而告之：“亲，桂花开了……”秋天来了，桂花开了，秋天的盛宴——中秋节也就登场了。

我妈妈说，她的老祖母总在中秋节这天“发号施令”：今天，一个人也不能少。老祖母有五个儿子，子孙满堂。老祖母讲究的是人气，你想想，中秋那天，老人家被子孙们簇拥着，月圆家团圆，很是威风。她图什么啊？图个热闹，图个人气。和现在的空巢老人比起来，她的日子是苦的，心却不苦。

老人家只管动动口，准备团圆饭的任务由儿媳妇们置办。那光景的人家都穷，中秋节的饭桌也只是比平时多一两样能看得见油星的菜。老家人流行一句话：“八月十五杀老鸭。”因此还有一碗“老鸭汤”，属于每年中秋节团圆饭的保留节目。一般都放在压轴的位置，桌上的盘子都快见底的时候，汤才被隆重地端上来。孩子们的眼睛都直了，呼啦围了上去，一幅你看我急、我瞅你慌的场面。虽然没有争抢加塞的，但那热烈的气氛让一旁的大人们也有hold不住的恐慌。我的妈妈喝完汤抹抹了油乎乎的嘴对老祖母说：“奶奶，要是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舅舅姨娘们也纷纷附和。老人家不咸不淡地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吧，还有一锅老鸭汤等着你们。”

我是生不逢时，无缘面见老人家，但即便仅是听着有关她的传说，也感觉这是位很有古风的老祖宗。

有一年中秋节，我把这个传说讲给长大了的儿子听。他问：“要等一年才能吃到鸭子啊？这鸭子长得太慢了。”我苦笑，心里想，不是鸭子长得慢，而是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也再没有了等待美好事物的心情。中秋节对于90后的儿子来说，除了月亮比平时圆一些，这一天，还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呢？没有饿过肚子，没有与亲人分离过，哪一天不是中秋呢？

我的妈妈和舅姨们从春天开始，没有怎么尝过有油星的菜，实在没得吃的时候，还偷过地主家的萝卜。所以，中秋的“团圆大餐”被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是情理中的事。 妈妈说她小时候没吃过月饼，实在太穷了，能喝上鸭汤已经是幸福至极的事了。

而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中秋节惦着的一样东西，那就是月饼。像月亮大的那么一块，饼中心还有红绿点。我和弟弟眼巴巴地看见一块月饼被大人分成N份，每一刀切下去，我们都嘘声一片。那个年代，每家孩子都不少，中秋节吃月饼成了件考验家长公心的事情。分完月饼，大人用舌尖把刀上的月饼屑舔干净，意味着此项活动的一个完美的收梢。我的弟弟是8O后，他说有一回一边做作业，一边偷吃放在碗橱里的一块月饼。第二天老师看见作业本上的油印说，你昨晚吃月饼了吧。我也干过这样的事，中秋的早上慌张张地把一小块豆沙月饼藏进书包，结果连带书本全被“蒙上了一层油”。

转眼间，又是一年中秋到。如我这样的中年人士们，突然间觉得中秋少了很多的滋味。每年站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等月亮，只有这个时候，那些曾经的，与中秋相关的人和事才鲜活起来，慰藉着我们日渐干涸的记忆之泉。

◇王玲

有月亮的中秋

◇陆会芳

桂花开始香了。

初秋时节的中秋佳节，随着桂花的提醒，渐渐浓厚起来。在芜湖，桂树是最为常见的行道树和庭院植物。初秋一到，米粒一般的黄花簇拥成一篷一篷的，从叶子的下边开出来，开满一树。特别是今年夏天几场台风过境，桂花开得格外早。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总是会绕着有桂花的地方走。说起来也怪，很多季节性的香花里，比如夏天的栀子、白兰花，我都不太喜欢，唯有对秋天的桂花喜爱有加。论外形桂花没什么看头，可要紧的是香气够厚，透着甜蜜的满足感，是好日子的味道。不期而遇的一树桂花，周围顿时有一种松弛的气氛。

今年秋天，我在八楼的办公室和五楼的家中，都闻到了一阵接一阵的桂花香，整个城市，像浸在蜜缸里。暑尽天凉，桂花飘香，夜晚散步的人都多起来。抬头看天，月亮还是一弯牙儿，今年的中秋会有月亮吗？每每不禁在心里猜测。“月到中秋分外明”，中秋是为月亮而生出来的节日，有月亮的中秋，肯定是给节日加分的。

关于月亮的传说，在孩童时就听说了。嫦娥偷吃了王母娘娘的灵丹妙药，飞上天去，成了月宫之神。有一年中秋的晚上，全家人坐在院子里，说话或者吃月饼，头顶是又白又圆的大月亮，我们被一片清光围绕。我和哥哥接了一大脸盆清水，放在凳子上，等水面平静后，拼命在月亮那些朦胧的阴影里争辩哪个是嫦娥，哪些又是吴刚、玉兔、桂花树。

我还记得有一年中秋的深夜，我一个人醒了，月光正照在窗前，我悄悄推开一扇玻璃窗，屋外好一片月色！房屋、树木、连墙角的腌菜坛子都蒙上一层柔白的银光，邻居太婆家的菜园里，竟有一只大白兔子跳了好久。第二天早上跟大人说起，他们告诉我那是玉兔啊，要当场去捉住。幼年时那只我呆呆看了很久的白兔子，成了一生的难解之谜。

现在想想，宛如一场梦境。或许在极度美丽的月光底下，人是会产生幻觉的。其实一年里，有很多美好的月亮。只不过，中秋的月亮比月亮本身更丰富，它是一个诗歌的月亮，是李白、苏轼和杜甫笔下的月亮，类似于怀念、遐想、情感、记忆之类。从前的古人在中秋思乡这件事上，情感的充沛远远大于现代人，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平日再木讷的人也会生出点不一样的情愫，更何况文豪诗圣呢。刚上班那几年，离家远，每每在亲戚家吃过晚饭，恰恰都轮到上晚班，一轮皓月当空，淡白明澈，心里有点难以言说的虚空，比伤感轻一点，是惆怅吧。一到中山路，看到步行街上人潮涌动，逛街赏月闻花香，心里渐渐暖了，不为什么，只为那份红尘热闹。

过中秋，说得热闹一点，也是在一起大啖的季节呀，为不远的春节作一个预热。秋天是成熟的季节，这时节蟹黄鱼肥，鸡鸭长膘，瓜果飘香，栗薯甘甜。说到吃，我念念不忘还是小时候过的中秋，学校出通知节日下午放半天假，有时上午最后一节课也省了。我和哥哥一路飞奔回家，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两只肥硕大公鸡正切好下锅，我一边挑拣妈妈给我留下做毽子的鸡毛，一边耐心的等待炒炖煮好后起锅。当一大盆端上饭桌，那个香啊，我和哥哥吃得脸都笑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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