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我写过我喜欢菜市场喜欢那里热辣辣的生活气息不

大智慧

我写过我喜欢菜市场，喜欢那里热辣辣的生活气息。不是灶台前的煮妇，偶尔客串一下，煮熟为最高境界，这种喜欢，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真把菜篮子挎胳膊上，考虑的不是一餐两餐一天两天的伙食，进菜市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进九要补，家庭煮妇思谋好了，一进菜市场就奔羊肉摊。老板正挥舞着砍刀在斫羊排，几个上了年纪的奶奶站在那里不说买也不说不买。老板问我要好的还是差的？还没答话，边上一位奶奶不乐意了，吃当然要买好的。我说我要炖的。老板拎过一条羊腿，说这是山羊腿，刚刚斫的是羔羊，那个是绵羊，炖山羊腿是最好的。一位奶奶伸出手指摁摁跟前的羔羊肉，说：这个谁知道，就听你讲。同感。老板放下砍刀，说我不撒谎，我今年四十六岁……话未说完，立刻被几个奶奶异口同声打断：哎呀不要讲了不要讲了，腊月皇天到了别赌咒，大冬天杵这里卖羊肉，你不为赚钱抽疯啊。老板说，钱是要挣的，也不能今天挣了把明天的路给断了。老板一边说一边就要拿刀分解那只羊腿。我赶紧阻止，我没有烧过羊肉，不要很多。一上秤，三斤。多了。多了？多了，二斤不得了了。老板为难地左右看看，又摸出一只，一上秤，二斤。老板一边大刀阔斧一边说，大姐，这个羊腿子好得很，你看，他一边砍一边捡起一块给我看。我赶紧说老板专心一点，你好好砍你的腿。老板停住手，认真地说，我今年四十六，不属羊。一个奶奶说，我买羊肉都是自己回家斩。我想我哪有您老人家厉害。所有在菜市场里不慌不忙精挑细选的奶奶们和经验老道眼神雪亮的菜贩们每天都会上演PK大戏，其炉火纯青程度根本不是我这样跑龙套的人能够知晓的。

拎着斫好的羊腿子，转悠过了几个摊点，忽然想起，为什么我说要两斤这只羊腿就是两斤？难道他是北京百货大楼的一把抓张秉贵？

羊肉有膻味，必不可少得加佐料。卖佐料的多是上年纪的人，能耐心挣这细流水的钱。老大爷问我要什么，眼前是花椒、桂皮、香叶、八角、干辣椒、生姜、蒜头。香叶五块钱一两，这晒干的薄薄的叶子一两有多少？我抓了一点，老大爷说不够称，再抓，还是不够，再抓，八角、花椒、干辣椒都是如此。老大爷好性子，笑眯眯看着我东抓一点西抓一点，鸡啄米一样最后总算归置齐全了。还得买北方大葱，在我想来山东汉子卷饼子的就是这样的大葱，还有烤鸭三吃，其中一吃薄饼卷鸭皮，小碟子里的就是这样的大葱。不过山东大汉是大江东去的吃法，大葱掰断了夹面饼里连撕带扯那叫一个香；烤鸭三吃是把葱白切细丝，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吃法。大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窜到江南的，自从这山东大汉来了，咱们的小葱真就是小家碧玉了。我捡了根不太粗的，老板是中年男子，一口无为腔，张口跟我说三块。一根大葱值三块？头回买大葱，菜群中，从未多看它一眼。我掏了五块钱给老板，老板问我多少钱。问得我眼睛发直，看我反应不过来，老板将大葱搁秤台上，说：八毛。

世界末日虽然没到，2012年真真切切没几天了。用《菜市场》结束这一年，虽然俗了点，却是返璞归真。风花雪月的文字，最后还是得落在饮食男女的生活上。我喜欢菜市场。

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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