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山,就在面前。当我坐在单位的食堂里,稍稍抬起头,就能看到那浑圆的、黛绿的山体,静静地在那,仿佛亘古如斯。海子说,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而我,坐在食堂,面向赭山,眼前虽无海阔天空、浪花飞溅的气象,看那山上,树树皆秋色,心底竟也会生发几缕遐思。
江南的丘陵,大抵不高,芜湖大大小小50多座山峰,赭山居雄。清人胡应翰在《一览亭记》中曾记述“邑北诸山……则莫如赭阜为雄。山迤北益高,陡其癫则大江在襟带,而遥睇诸山,皆罗列如儿孙。”只是,当年的“雄峰”,是古人在草庐里仰望山巅写下的诗句,而今,城市高楼栉比,赭山,一下子就矮了身姿,犹如敦厚淳朴的老父,驼了背,面对长大了儿孙,不复当年的伟岸,但笃定依旧。
何时第一次涉足赭山,我自己也记不确切了,但据我阿姨说,那是一场“游园惊梦”。阿姨们正是青春年华,穿着黄军装,扎着羊角辫,带一群孩子到公园玩,似乎是与另一群游玩的人发生了争执,幼年的我,受到惊吓,回家夜里就发烧了。
再大一点,最盼望的是逢年过节,大人们能带着我们到赭山公园去玩。在笼子里来回逡巡的雄狮,硕大的狮头,圈着卷曲的鬃毛,身子却光秃秃的,甚是可笑。偶尔,狮子会瞪着在笼外围观的我们,“呜”地一声闷吼,连山下都能听得见,吓得我们瑟瑟发抖,却又兴奋不已。不时,狮子还会对着笼外的人群飚尿,那动物的臊味,让我们避之不及。依山而行,有鸟舍,有猴山,有孔雀馆……那时候,少有消遣的娱乐,动物园对于儿童来说,不啻于天堂。
城市里有山,山离我们又近,真是幸运。午间,几位朋友常相约去赭山,先找一块草地野餐,然后,在半山腰的盘山路上穿行,四周绿茵茵,静悄悄,山里的空气湿漉漉的。
半山,有一大片裸露的石头群,这让赭山像个袒腹的汉子了。我们静静坐在石头上,太阳暖暖的,小风悠悠,山下是林立的高楼,秋天的高远与深厚,就在树丛中的黄叶红叶中一闪一现。四周,一丛丛波斯菊像金色的花海,坐定,有蜜一般的菊香袭过来,细闻,却又没有了。
赭山的四季都是有花的。梅花山,是近年来才有的胜景。我总希望,初春时分,江城无人不道看花还,那才没辜负赭山的一季好花。粉梅、绿梅,闹成一片云霞,树下,草地绿得冒油,厚厚的,看不见黄土。还有那片樱花,我们也总没错过,坐在木条椅上,樱花雨落在身上,像是童话。前方的广场上,屈原的雕像成了抖空竹的老人的背景。山下,再喧闹的戏曲声,都会被山上的树木丛林吸纳,山,还是空寂的。
在赭山,再急躁的心绪都会慢下来。你会感觉山色暖阳,是一个和暖宽阔的怀抱,置身其间,满心的安静与闲适,仿佛接上了赭山的地气,像石头一样笃笃定定。
今夜有雪,如果我是诗人,我会怎么写呢?“昨日一尺雪,今朝十分晴。”这平白如话的句子,是状元张孝祥的,在“赭山分韵”的题目下,我仿佛看到800多年前的那场大雪,看到在赭山上踏雪而行的张孝祥,而“野僧不惯客,仓惶门前迎”,足以让我想象一段生动的故事。
不看花的时候,我喜欢在滴翠轩外的银杏树下闲坐,那是野僧迎客的所在吗?那是黄庭坚读书的地方吗?古旧的赭塔就在我身畔。这几十年,无论是晴天雨天,我从没有见过传说过的“岚”,但整修一新的广济寺,那翠竹,那飞檐,那风铃,都让我有心灵澄净之感。
当年,三个懵懂的中学生,工工整整在一本黑皮的软面抄上写下了不少同题诗。我曾这样写过:“敦厚的赭山,是我们淳朴的父亲;秀媚的镜湖,是我们温柔的母亲;父亲啊母亲,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我们要去远走他乡。”说是诗,不如说是分行,但芜湖的这一山一水,成了家乡的意象,这些年,从没有提起,却又从没有忘记。
距离写那青涩的诗行,已经走过了二十多年。我没有成为诗人,也不曾离开过小城,而我们的少年诗人之一,远赴深圳,事业有成,我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能念想,家乡的这个秀丽的山峦,有没有忘记,我们都是在赭山的注视下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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