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王朝的背影

北京时间6月19日，注定要写进西班牙的历史。在国内，老国王卡洛斯一世选择在这一天举行退位仪式，新一代国王费利佩六世正式登基。几乎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半球的南端，由西班牙人建立的另外一个王朝--世界和欧洲足球双料冠军西班牙队，在连续两场惨败之后，不得不提前与本届世界杯说再见，从而宣告这个世界足坛一代王朝的倾覆。一个新国王的登基，与一代足球王朝的告别，竟同时上演，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宿命？

有人说，把政治与足球扯在一起，未免牵强。但对于视足球为生命一部分的西班牙人来说，足球王朝的倾覆可能比老国王的告别，对他们的影响要大得多。对于一个国体、政体相对成熟的社会而言，哪一个当国王，对于国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不再回到当年的强人独裁、保持君主立宪的民主政体不变，老百姓才不管你们王室哪个当国王，瓶子还是那个瓶子，十年陈换成了刚出炉的头曲，换点不同的口感而已。但对于世界杯上以历史性耻辱的方式提前出局，西班牙人的内心感觉到的痛，会比王室的新老交替更加刺骨。在经济一片寒冷、国土面临着分裂危机的凄风中，他们只剩下足球这最后的荣耀了，如今这一点亮光也瞬间黯淡，让堂吉诃德的乡亲们情何以堪？

世界杯历史上自1962年巴西队成功卫冕之后，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没有哪一支冠军球队能够连续两届称王，而上届冠军在下一届比赛中首轮即遭淘汰的剧情，反倒是不断地上演，最近几届更为突出。由齐达内一手托起来的法国队1998年在自家门口风光无限，四年后第一个出场就被打得晕头转向，小组赛一结束就打道回府了；2006年德国世界杯冠军意大利队四年后来到南非，小组赛一场未胜提前卷铺盖走人；就连发挥一向稳定的五星巴西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夺冠后，下一届来到德国也难有大的作为。这回轮到西班牙了，只不过，西班牙人的表现比前任们更差，把“落草凤凰不如鸡”这句中国俗话演绎得更加透彻而已。

刘建宏在评价西班牙队的表现时，引用了一句古语，叫“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这是目前为止所有评论中最有文化含量的一句，算是击中了要害。这句话的出处，应该是历史上有名的“黄宗羲定律”，明末清初的大学者黄宗羲在总结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替规律时，用了这八个字，大意是说一个王朝在兴起之初，总是那样的朝气蓬勃，而到了后来却又都陷入荒诞、虚妄、“忽乱”之中，周而复始，新老更迭。1945年，在延安的窑洞里，民主人士黄炎培也曾把类似的问题提给当时的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并引用了这八个字，毛泽东以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自信地回答了黄炎培的担忧，说明我党完全可以克服“黄宗羲定律”，走出历史的轮回，留下了著名的“窑洞对”一段佳话。今天的新一轮改革、反腐风暴，和新一代领导人展示出来的勇气和魅力，似乎正在验证着当年的“窑洞对”，一个全新的局面正勃然而兴。

东方智慧总结出来的定律，西方人真应该好好体会一下，一个王朝最为兴盛之际，也常常是危机的种子开始萌芽之时。队员的老迈、战术的守旧、士气的低迷，被对手研究透后的“以不变对万变”，以及可能存在的帮派、门户之争，怎么看都像是中国晚清时期的王公贵族，在王朝逝去的背影中，做着复辟的残梦。结果一样，西班牙队遭遇了自己的“甲午战争”，是回家养伤反思的时候了。

“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他们的身后，一个新的王朝正向我们走来。

宛农（芜湖著名民企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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