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有一张年龄比我还要大的木床。这张床是父母结婚时家里添置的,是一米八,暗红的实木大床。床的靠背是从中部凸起而以流畅的弧形滑向两边的,上面还有很多被掏空的圆圈做点缀。再加上价格偏高的席梦思软床垫,这张床便成了我童年的挚爱。那时和爸爸妈妈一起睡,醒了之后也不愿起床,于是躺在大床上,从被窝里伸出手,按照靠背上圆圈的形状,用手指贴着圆圈,一个又一个划过去。而这般无聊的事情我通常会独自做很久很久,脑袋是放空的,只是手在一遍又一遍地划圈,似乎想把这些静默无言的圆圈一个又一个刻进心里。
后来我们搬了一次家,搬进了更大的房子,又添置了更多的家具。父母为他们自己重置了一张黑白的现代工艺床,巧合的是,这张床的靠背上也有很多小圆圈,不过很浅很小,感受不到圆圈的边缘。虽比那笨重的木床好看,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而那张实木大床便搬进了我的卧室。
在我的记忆中,我虽有些嫌弃木床的笨重和难看,但着实我是喜欢它的。我在这张木床上打滚、嬉闹、安眠,柔软的席梦思托着我小小的身体,我感到很安心。因为在外上学,我大约有四年没有完整地在这张木床上睡觉,现在当我躺在这张床上时思绪万千。这张床见证了我的成长历程,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到蹦跳顽皮的孩童,再到安安静静写作业、弹琴的小姑娘,然后是羞涩地不肯承认床单上的“姨妈”是自己的少女,再之后就是现在能伏在桌上,微笑执笔的自己,有太多关于这张床的回忆。我躺在这张床上,夜很静,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微微一动身便能听见席梦思床垫中传来的弹簧的摩擦声。那声音似乎从远古传来,带着新鲜的灰尘味,“吱吱呀呀”,微弱的声音此时就在我耳边回荡,一下子把我带入神圣的伤感中。我竟动弹不得。
我们的一生,究竟要睡多少张床呢?从出生时婴儿的摇篮,到长大后异乡旅馆中的小窄床,从家中舒适柔软的席梦思大床,到不断更换的出租屋内硬邦邦的木板床,从暂时休憩的床到一夜美梦的床……每一张床上都有一个自己,每一张床上都载着一颗或明或暗的心。
你做梦吗?梦见过你的床插上了翅膀,飞向远方吗?梦见过我们的床是桅,是帆,而不是那使你停留的锚吗?梦见过我们的床是那保护眼睛的睫毛,而不是那遮挡伤口的绷带吗?我留恋和贪恋这样的柔软和温暖。
我再次躺在这张木床上。我竟动弹不得。良久,我从被窝中伸出手,像儿时一样,顺着圆圈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划圈。此刻,我没有秘密,我仍是一个婴儿,美丽而纯洁。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手指沾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心满意足地握着这灰。我准备入睡了。即使再有不舍,当明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斜照入室,我也必须起床了。因为我知道,我要去寻找生命中的下一张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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