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萧郎是路人

唐玉霞  安徽省芜湖人。出版有随笔集《千古红颜：她们谋生更谋爱》、《回味：美食思故乡》、《回味：低头思故乡》、《陌上芙蓉开正好》，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等。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据说唐朝有个叫崔郊的年轻人，爱上姑妈家漂亮的婢女。奈何公子多情丫鬟薄命，婢女被卖给另一大户人家。崔郊思念不已，寒食节邂逅这个婢女后，写下这首《赠去婢》。  

在了解这段典故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女子的低徊。身不由己落入朱门，就像《诗经》中的情景“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尤其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甚至恋人，这一点沉重的小心思让心如磐石，再春风十里也是一个劲地往下坠。看着这个女孩子愁肠百结，不由得想那个萧郎呢？如果是暗恋，你家水缸漏水，淌不到人家去。如果已经两情相悦，你怎么忍心让她白白受苦？可是古典书生，谈谈情弹弹琴还可以，你要他和朱门谈谈就没有底气了。顶多侯门内外同此长吁短叹。 

我想多了。事实是这首诗是个男人的情绪宣泄，忽然之间有一种无法遏制的不以为然。比如说，如果你和这个女子相爱，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向你的姑母求情？而是坐视被卖，又心有不甘。难不成希望人家美女像绿珠一样，落花犹似坠楼人，以谢你这袖手旁观的深情？西晋富豪石崇有个美貌的侍妾绿珠，孙秀来要，石崇不干，孙秀挑拨赵王伦上门诛杀。石崇一看大势已去，对绿珠说你看看，因为你我倒霉了。绿珠跳楼而亡。这个故事就像项羽垓下对虞姬说，虞姬啊，我运气不好，输了，我要突围出去卷土重来，可是我拿你怎么办呢？然后虞姬就自刎了。自杀，是自己的选择，但是如果被逼着自杀，即使被冠以忠贞之名，总是令人不爽的。

当然爱情是自私的。但是如果你既没有事先做好预案，比如崔郊，和姑母说明情况，事后也不挽回，至少和侯门约个架，也算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交代。姑母势利，婢女给了侄子一个子收不回，或者侯门霸道，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你束手无策，一别两宽，也不失风度。但是更多的人会像陆游这样，听老妈的话把心爱的表妹休掉，回头看到表妹游园赏春，意难平，又是红酥手又是黄藤酒，硬是让唐宛伤心而死。或者像《孔雀东南飞》里的焦仲卿了，也是搞不定老妈，把媳妇给休了。听说媳妇要改嫁，醋坛子酱缸子全部打翻，对媳妇说：祝贺你嫁得如意郎君。我还坚持着不肯答应我妈再婚，你已经改了主意了。你去过你的幸福日子吧，我一个人死了算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语言暴力和恐吓？这些男的为什么在姑妈、老妈跟前一点都不肯给媳妇撑腰，到了老婆面前，立马又是甜言蜜语又是夹枪带棒，欺负人家没文化吗？如果不能不得不分手，为什么不肯不能不愿请你从此后忘了我，在幸福的路上不回头？ 

据说，写下《赠去婢》之后，那个大户人家慷慨地把人送给了崔郊，成就一段诗坛佳话。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个漂亮的被卖出去转让回来的婢女从此后和崔郊过着幸福的生活？呵呵。再没心肝的女人，也要在心里盘算一下吧。 

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萧郎是路人。这个世上，路人比比皆是，不必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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