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拉的左拉生活· 李左拉 ——左拉主义法式烘焙坊店主、文学爱好者、甜品达人

·李左拉的左拉生活·

李左拉

——左拉主义法式烘焙坊店主、文学爱好者、甜品达人

抹茶向左，抹茶向右

撰文· 李左拉编辑· 方军

“你信不信星座？”我有点儿信。

“你信不信同一天出生的人在性格上有许多相近之处？”也许吧。我说。已是打烊时分，她却推门而入，因是熟客，又说需要一个“重要的蛋糕”，我便请她在临窗的位子落座。

“我跟他同一天出生，大学同窗四年……”她开始说她的故事。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少年，他比我小一天，我俩都是摩羯座。是大学时代的第一个冬天，星期日上午，我站在男生宿舍门口，他从里边拉开门，阳光穿透玻璃窗打在他的身上，形成一轮强烈的逆光。看见是我，他一怔，随即眼底升起薄薄的一层笑意，轻纱一样，笼罩了而后无数的光阴。

“我觉得他就是另一个我，我俩都倔强、骄傲、不善言辞……”她兀自地说着。我那逆光里的少年，身形颀长，随便往哪里一站，修竹一样。一双手弹了十年钢琴，苍白纤细得连女生都嫉妒。后来渐渐得知他的家族经营茶叶生意，我曾跟他开玩笑，“你这样的人，骨头里都沁着茶叶的气味吧？”他却说，“你也是。”大一时他坐我前排，时常回头没话找话，眼睛从我脸上一扫就过去了，并不怎么停留。大二的时候，我换到第一排去坐，他仍坐原位。大三时我开始常常做同样的梦，梦见在各种各样的班级活动中，我的眼睛探测针一样寻找他的方位，他也一样寻找我，一旦四目相触，我就转身走开了。同样的梦，无论是当年岁月青葱，还是后来嫁为人妇，乃至渐渐人到中年，无数次的不期而至。这该如何解释呢？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双脚、眼睛，可以控制白天所做的一切，但是，谁能告诉我如何去控制梦境？

“大学毕业那年，他去了北京读研，我留在合肥……”哦，那年他去了日本，我则回了家乡。毕业离校的前一晚，他喝多了酒，斗胆拉了我的手，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日本？”我反问他，“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小县城吗？”他的眼神像钉子一样楔进我的双眼，“我愿意，但你愿意带我去吗？”我思考了几秒钟，只几秒钟，就甩掉他的手。许多年后，我仍然记得在大四的那个初秋的晚上，晚自习后我和他一前一后从教室走出来，他在我耳旁，唱当年流行的那首《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些是关于我和他的全部记忆，除了那些梦。

那女孩离开后，我走进厨房，从架子上取下一罐宇治抹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香气，可以与那无疾而终、无力启齿的初恋匹配。花园的花儿就是为了恋爱而生的，但是，茶山上的两片叶子，如何恋爱呢？它们青涩，明净如洗，通体散发清香，可惜开花时节就会堕落凡间，该如何恋爱呢？这一个蛋糕，无需复杂用心，仅需上好的日产抹茶，细细地混入慕斯，细细地混入海绵蛋糕面糊，最后把慕斯、蛋糕胚子做简单分层就好了。

女熟客再来，是一年以后的事。说当年那个蛋糕，因他并未如约而来，她独自享用了。吃到连眼泪都沁出来。“青涩与苦涩，之间有没有边界？”她问。啊，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呢。抹茶的青涩，因其单纯得无依无告，便由涩而苦，或需借助外力才得消解吧。“多加点儿糖呢？”她问。啊，那肯定是粗暴的，既不相契，又非互补的两种东西，如何融合呢？

某日再听到他的消息，竟然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于我这里已是无波无惊了。但我心里亦有一动，但我亦怕某日梦境再度来袭。在那个夜晚，我从货架上取下一罐抹茶，又取了一盒白巧克力。抹茶那微尘般的颗粒，一粒一粒藏着清幽出尘的内核，需一粒一粒地被白巧克力包裹，被温润地浸染、涵蕴，或者埋葬，才是最好的着落吧。那个夜晚，青绿青绿的一个蛋糕做成，我于灯下独自享用，眼泪沁出来。抹茶的苦涩，以白巧克力的香醇柔滑来弥补，回味竟拖着甘香澹澹的长尾巴。白巧克力之于抹茶，是平衡，是伪装，还是皈依，说不清了。

悟味·Realise Taste

葱油的“美”

撰文_橙子

说起炼葱油，常在家中做菜的人都不会陌生。记得小时候，常见老妈会将炼好的葱油装在油腻腻的瓷罐里，打开了往里看，厨房间本就光线不好，罐子更加深不可测，于是黑糊糊地油缠着葱，葱缠着油，感觉像瓶老中药。现在则有了玻璃的密封罐，欧洲人用它来装橄榄油，黄绿色油体泛着光，底下浸着几粒橄榄，几颗塞了馅的红椒。而我们，用它来装刚炼好的葱油，也是一样美的。金碧澄净的一罐子葱油中，底部清透，上端则簇拥着横七竖八的乌黑葱段，半段浮出露点头，半段浸没在异香中，颇有点枯山水的意境。还可以加几只用绍兴酒泡软，跟葱油一起熬了少许时间的开洋。这样子，开罐即食，葱油已有淡淡咸鲜。而开洋浴火的时间则不宜太长，否则容易变得硬翘翘的扫人食兴，须是浅浅的弹牙感，搭配上面或馄饨才让人过舌不忘。

葱油美味，炼葱油却是件毁屋之事。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一栋普通居民楼里，大家的食欲都是大过公德心的。所以在那种时候，随便要去拜访一户人家，你能从一楼开始便感知到，201在晒咸菜，302在煎带鱼，到了403，唔，403正在轰轰烈烈炼葱油呢。那种闹哄哄的情形，换到今天，也许你的第一反应是打给物业，甚至报警，但就在那不远的昨天，你闻到有人在炼葱油的下意识仍是：今天口福大好了，也许可以吃到葱油拌面、葱油馄饨、葱油饼、葱油鸡、葱油蚕豆、葱油蛤蜊……吃到最后一口，更是被葱油浸得最为扎实的一小簇面，这得小心翼翼地抿入嘴里，深吸口气再开始细嚼慢咽，感受业已微凉的葱油直沁脑仁的那股香味，这才放下筷子和小碗，眉开眼笑，心说“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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