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的朝圣之旅

尼泊尔的朝圣之旅

王一梵

上世纪70年代人。国企三年，外企十年，一零年嫁入合肥，文艺范的全职太太，常年世界旅行，偶尔发表些游记、散文。

在家宅了三个月，渐已淡忘上一次蜷缩在方寸之地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僵硬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心思又泛活起来，恰好湖北的妞妞五个人去尼泊尔，来电询问我是否参加，一拍即合，带上老爹老妈、舅舅舅妈加上我又凑5人，10人的自由行小团队就已成行。赶紧联系尼泊尔的朋友Lee订车订房，我忙着办签证以及订国内、国外的机票，不亦乐乎……一个月后，同志们出发，从各自的城市飞抵成都集合，再乘飞机直飞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司机是“飘移”高手

从成都到加德满都，飞行时间只有三小时五十分钟，飞机飞行在万米高空，穿越了云层，头顶上一望无际的蔚蓝，飞机下面咫尺便是耸立连绵的雪山，全世界最高的14座山峰，尼泊尔有8座，包括最著名的珠峰，都在海拔八千米之上，飞机在这些巨人的注目下飞行，让人心怀畏惧，亏好……行程不长……

抵达加德满都，顺利和Lee会合，加上他和司机，十二人把十四座的小面包车挤得满满当当。加德满都的建筑大多是低矮的平房，没什么规划，祼露在外红色的砖墙，看上去像陈旧的烂尾楼，市中心的房子更是密密麻麻、纠缠不清，仿佛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上海弄堂。不得不提一下尼泊尔的交通，这里的司机是真正深藏功与名的高人。在国内，司机是看不看红绿灯的问题，在尼泊尔，那是根本没有红绿灯的问题，开车过道全凭感觉！加德满都人口密集，不亚于中国的大中型城市密度，但道路却只有两车道（还是小车车距），大多市区巷子只有一车距离。司机二十多岁小伙，本地土著，职业水平简直出神入化、睥睨天下。十五座丰田面包车，在市区人如蝇蚁的状态下横冲直撞，居然毫发无伤。进入肠巷，每每急拐弯，只差分厘！太可怕了，没有雷达没有影像，只是目测，如此精准不可思议，在惊呼和尖叫中，司机淡定得腾挪移转，犹如无人之境！真正高手中的高手，VIP中P啊……拜、拜、拜服！

汽车穿过市区，进入山区，最后在桑那里特青山环抱中的一座三层楼的饭店停了下来，在饭店三楼的观景台上远眺，喜马拉雅山峰影影绰绰。山上的小旅馆被群山温柔得亲吻着，四周笔直的树木，疏影横斜、蓊郁细密。晚饭出来，忽然渐起了薄雾，愈来愈浓。弧形的弯月穿行其间隐隐绰绰，顾盼神飞。远处的山影和夜色晕染成一体，只隐约几盏轻灯在流淌的暗黑中闪烁不停，已看不见来时那条小路。静静得站在天台上，不觉寒瑟，暗香浮动，不忍离去。忽有其感：不敢声语，恐惊天上人……

杜巴广场，有几十座从十六世纪——十九世纪建造的寺庙。印象最深刻的是库玛丽女神庙。传说库玛丽女神是塔蕾珠女神化身，担任女神的必须是4～7岁的释迦族女孩，符合32条标准，并经过重重考验后成为女神，然后离开家人在庙里生活，定时接受朝拜。当女孩长大生理初潮到来便即卸任，但大部分女神自此孤孑终生，因为天下没有几个男人敢猥亵神佛。那天下午特别幸运，正赶上女神赐福时间，跟着人流进入寺庙，在大厅空处我们合十静默，二楼女神伸出手来，广洒佛露，我偷偷抬眼望去，她装容艳丽，像极了庙里的神衹，赶紧低下头，心中一片安宁。出了寺庙，走进几百年前的老皇宫，再次恍惚，感觉置身于印度。古老破落的建筑在夕阳下煜煜生辉，抖落了一地的时间碎屑。房子大多砖木结构，繁复的雕花斗拱，颇为精细，只是无法解释为什么房屋如此袖珍，陕窄的门楼，屋顶的窗户仅仅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好奇。也许，这就是中世纪尼泊尔的艺术精华。杜巴广场四周到处坐满闲人，三三两两、五颜六色。鸽子、乌鸦盘桓于此，毫无惧意。从老皇宫出来，广场上人越来越多，甚至躺卧在阳光下，慵懒得打着哈欠，裙裾华丽丽铺满一地。我忙着到处拍照，甚觉诗意，旁边舅妈忍不住唠叨：“这些人怎么这么懒？都五点多了还不回家烧饭？”一个趔趄，从云端跌下，接了地气。

在博卡拉欣赏世界最美的日出

从加德满都到博卡拉，七、八个小时在山路上颠簸，虽然我做了充足的准备，腰后垫了两个靠枕，依然震得我五脏六腑亁坤大挪移，老妈抱怨“你怎么不带我去欧洲？瞧瞧这地方，假牙都快颠碎了。”我的亲妈，我忽然发现我的那点幽默感原来遗传自您呀。忍耐快突破极限时，终于到了天堂——博卡拉。

在国内，从不看日出，因为懒惰。在尼泊尔，有二个多小时的时差，便努力想满足自己观日出的奢望。尤其是在Lee的不断诱惑下：“博卡拉的日出是世界最美的日出。”好吧！第二天凌晨四点半睡得正酣，闹钟突响，百般挣扎，博卡拉的日出实在不容错过，想起Lee的叮嘱，这大概是尼泊尔最值得骄傲的盛装大景了！勉强爬起来，迷迷糊糊洗了把脸穿上羽绒衣就出发了。

POON HILL景区，人群已把观景台铺满，密密麻麻，仿佛到了国内某早市，各种中国方言此起彼伏。互相彼此微笑打招呼，花一百卢比，泡杯姜茶，搬把椅子，顶着一脑袋星空，板等太阳爷爷起床。

山峦叠嶂，延绵起伏数百里。天色灰青，万物皆寂静，凌晨的风吹得浮云微微颤动。呼吸是如此畅快淋漓，鼻息中奔腾的满是树木沁人心脾的香气……所有感官慢慢地伸开触角柔软的舒展开去。

倏然，太阳强行穿透云层，它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山顶，尖峰一点流金溢彩，慢慢地、慢慢地流淌下去，像准备绽放的金色花朵。山峦被不情愿得叫醒，蹙着白色的眉头，深深的皱褶愈发清晰。它们威武如神殿般伫立，祥云轻绕，歌偈呢喃，圣洁两字油然浮起。山高人为峰，顿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意境。光影流转、如梦如幻，一切仿佛凝滞，静止成一副画卷。被震惊被震动被震撼！日出，多么壮丽的初景，挣扎中的诞生，鲜活得如同每一次生命的开始。原来，美丽可以让人如此感动，太阳出来的刹那，山顶上一片欢呼。博卡拉的日出，确实不容错过！

飞上天空与鹰比翼

博卡拉的夜晚是绚丽迷人的，鳞次栉比的商店、酒吧、饭馆此起彼伏。经常邂逅单身或结伴的中国旅行者，乡音的亲切忍不住互相招呼攀谈。来自四川的娃娃告诉我，来博卡拉，除了日出，还必须尝试一下滑翔冀。户外运动我参加过很多，快艇冲浪、海上降落伞、直升飞机、深海潜水、草原热气球……林林总总，自己都不记得具体是多少了。以前别人介绍滑翔伞时本不大感兴趣，因为年纪渐长，对特别刺激的项目不太愿意轻易尝试，娃娃却一再劝我，滑翔伞并没有想象中危险，非常值得尝试。犹豫再三，时间又有空余，决定挑战试试。

每次飞行，one on one，一个教练只带领一个游客。我的教练皮肤黝黑，留波浪长发一绺胡须，在尼泊尔人中算是特别洋气的。他问我名字，我答：一梵。他叫了两遍然后告诉我他也有中文名字：高峰。我笑，他又说他更喜欢章子怡。我用蹩脚的英文，他用很烂的中文，居然也沟通得很愉快。他问我害不害怕，我胆儿一肥，恶狠狠地说：越刺激越好，没问题。

穿上飞行装备，他把伞挂钩好，并嘱咐一起奔跑。我忽然兴奋得无与伦比，既来之则飞之，Who怕Who？迎风一起奔跑向山崖，临到崖边，本能地想退却，但被他大力直接带下深渊，忍不住还是一声惨叫。声音未歇，伞已迎风昂首向上一飞冲天……

人可以象鸟儿一样自由飞行多好。翱翔在几百米的高空，风在耳边呼啸，脚下几十米是雪山山巅，辽阔清澈的湖水闪着点点碎金，阡陌纵横，房屋鳞次。一只鹰在咫尺飞翔，我恶作剧朝它一声尖叫，它一惊折翅拐弯，迅速远去，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让人如痴如迷。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仙境，最感动自己的快乐，当人有了神的高度，自然而然地会有类神的觉悟，当一切皆在麾下，仿佛有了可以主宰一切的荣耀。我心飞翔，轻舞云端。

当我正被巨大的幸福感满足得失去抵抗时，教练忽然问：Are you ready？我脱口而出：yes！他开始带着我左右旋转，越转越快，忽然一个上下360度大POSE，我一阵天眩地转，胃开始剧烈抽搐，赶紧大叫：Stop！Stop！他停下空中旋转，问我是否OK，我示意让他下降、下降、下降。平稳地着陆在绿色地毯似的平地上，巨大长形的彩色伞翅垂落下来铺满山坡，宛如一场美梦的谢幕。这场飞行实在太美妙了，非处其境不知其妙，一切的劳碌奔波、交通不便、饮食粗砺等等所有的旅行中的负能量统统被过滤干净，一切都变得价值非凡。这是一场朝圣之旅，释迦牟尼的故乡，金刚菩提下，离佛只咫尺。

从尼泊尔回国半年，尼泊尔地震，古迹湮毁，伤亡惨重，写游记一篇，纪念那场邂逅，灾难总会过去，祝愿一切平安，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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