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怎能不当兵，当兵要当新四军”

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时，张荣发（前排右四）和铜陵部分抗日老兵合影。 张荣发提供

青年时期的张荣发。张荣发提供

因右臂曾受重伤不能举高，张荣发用左手敬军礼。

张荣发与老伴在家中合影。

■ 本报记者 方盼亮

“小时候父母不让我当兵，说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他们哪里想得到，多年之后，大家都在唱‘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四军’”。当95岁高龄的抗日老兵张荣发唱起抗战时期的流行歌曲《白菜心》时，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豪，抗战往事重又涌上心头。

1938年，日军侵占铜陵，所到之处无恶不作。此时，14岁的张荣发目睹乡亲所受的苦难，满心愤恨，一心想要参军抗日。然而，父母却百般阻拦，坚决不同意。“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是家里的长子，跑去当兵了，家里怎么办？”面对体弱多病的父母和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张荣发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妥协，为了家中生计，暂且放下心中的梦想，留在当地一户乡绅家做了苦工。

然而，5年之后的1943年秋冬时节，日军战事吃紧，四处强抓壮丁补充劳工，张荣发和100多个青壮年被强掳到无为县牛埠镇修碉堡挖工事。“鬼子把我们当牲畜一样，一路上不是打就是骂。等到了据点，就让我们挖工事，动不动就抽鞭子。”张荣发老人回忆说，那时的他身体单薄，个子瘦小，不仅要没日没夜地做苦力，还要忍受日军百般的凌辱，无数次试图逃脱，却一直苦无机会。

一次被日军殴打后，深夜，张荣发忍着浑身剧痛，拼命钻过铁丝网偷跑出去，一路狂奔逃到了土桥。当跑到江边时，张荣发正好遇到一对渔民夫妇。听说他是从日军的据点逃出，这对渔民夫妇十分同情他，趁黑将他送过长江到了安平。

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张荣发更加认识到日军的残暴，心里想着，要想摆脱敌人的侵占压迫，就只有拿起刀枪奋起反抗。而此时，新四军抗击日军的事迹到处传诵，张荣发参军抗战的念头越发强烈。令他欣喜的是，就在他偷偷四处打探新四军消息的第二年春，他听说从江北过来的新四军游击队要在铜陵、繁昌一带建立根据地。听闻消息后的张荣发十分兴奋，经过一番打探，不久后就在一个远房表叔的带领下找到了在钟鸣水龙山一带的新四军游击队，正式加入游击队伍。

张荣发记得，参加游击队第二天下午他就领到了军装、矛枪和手榴弹，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老人回忆说，在部队，除了日常的军事训练外，他还参加了识字班，当他第一次歪歪扭扭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张荣发”时，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开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学会了抗日歌曲《白菜心》，这首歌也很快在老百姓中传唱起来，新四军走到哪里，这首歌就唱到哪里。

1945年2月，张荣发所在的游击队被编入新四军皖南支队临江团，在铜陵、繁昌一带和日军周旋。在此期间，张荣发因为作战英勇，得到部队领导肯定，当上了战斗组组长，这也让他受到了很大鼓舞，作战中常常不惧危险，冲锋在前。

“游击战打了好长时间，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战斗还没有结束。”张荣发老人说，当时沿江地区的日军凭借长江天险，仍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8月中下旬的一天，为迫使驻繁昌荻港的日本鬼子投降，根据皖南支队命令，临江团主动出击，攻打日本鬼子繁昌望江垄据点。当天晚上，皖南支队临江一团、临江二团将望江垄据点团团围住。

“当时我所在的队伍是临江一团二营四连，称为‘老虎连’，主要任务是在外围配合主攻部队，防止荻港日伪军来支援。”张荣发回忆说，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主攻部队最终攻下一座碉堡，消灭敌人一部。可第三天天还没亮，有300多名日军和伪军从荻港赶到，在七里塘附近与我军遭遇，双方展开激战，十分惨烈，打到最后，双方进行白刃战。“当时我们战斗组有4个人，打着打着都散了，这时候有个鬼子端着刺刀从我身后冲过来，我回头一望，赶紧跳开，结果还是躲闪不及，鬼子的刺刀一下子就刺穿了我的左腿。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痛，立即反身过来和这个鬼子扭打在一起，骑到他身上，可是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扭打中摸到地上的一个日式手榴弹，抓起来就往他头上砸，狠狠地把鬼子砸死了。”老人说，正当他准备舒一口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一名鬼子应声倒在他身旁，原来，是他与鬼子搏斗之际，另一名鬼子从他侧面冲了过来，正好被战斗小组的一名战士小孙发现，一枪将鬼子打倒。当时，张荣发来不及查看一下腿上的伤势，看见一名敌人正向小孙冲去，于是，他强忍着疼痛，端起地上的刺刀冲到敌人身后，一刀刺中敌人。张荣发记得，这场战斗一直打到下午才结束，他因为在战斗中表现突出，被授予了二等功，部队首长还特意给他发了一套衬衣作为奖励。

望江垄战役结束后，张荣发所在的部队进行休整，之后开拔到了山东。原本以为日本战败，人民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可接下来的解放战争却依然艰苦卓绝，张荣发老人摩挲着右臂上的伤疤说，“我身上有八九处伤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如今，张荣发老人的右手虽然还能动弹，但右臂明显萎缩，深黑的伤疤也是清晰可见。“有战争就有流血，就有牺牲，虽然我的这条胳膊残了，但我活着看到了胜利。”张荣发老人说，《白菜心》有句歌词叫“建立幸福新中国，千家万户有田耕”，如今，这个愿望早已超越，但抗战的历史永远不能忘记，抗战的精神也永远不能丢弃。

本版照片除张荣发提供外，均由本报记者方盼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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