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变迁太乙路

□顾亮

每次想吃米线的时候，映入脑海的第一选择，不是活跃在各大商业综合体的那一家家店面，而是隐匿在城南太乙路上的一个小摊，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摊。

从祭台村公交车站往北边不远，有一条往东方向的小街，叫铁永坊。铁永坊的最西头，路南路北都是铁一局的家属楼，四五层高的老楼，住在这里的老街坊都知道，叫1号楼、2号楼。那家我心心念念的米线小摊，就位于2号楼楼下。几张桌子，两个蜂窝煤炉子，一把大遮阳伞，就是小摊的大部分家当。两个炉子上分别架着两个大锅，一个用来煮米线或者粉条，一个则熬着高汤。常来的客人只需要说一句大碗或者小碗，不一会就有冒着热气的碗端到眼前，十几年来，味道始终如一，并且别无他寻，让人欲罢不能。可前一段时间去吃米线，发现对面的1号楼已经不见了踪影，听说是准备盖高层。由于施工围挡，原本还能走机动车的铁永坊已然变成了一条逼仄的小径，只能容行人通过。热气腾腾的米线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眼前也浮现出许多旧时的影子。

早先的铁永坊其实是个自发形成的菜市场。顺着铁永坊往铁路局方向走，道路两旁被各种各样的小摊贩所占据，从西到东大致是水果摊、菜摊、活禽摊、鱼摊、米面油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很多住在附近的铁一局、铁路局职工，下班顺便就买了菜回家。一日三餐需要置备的食材，转一趟基本上都有了。沿路也经常能碰见熟人。行人、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等穿行其中，在狭小的空间里闪展腾挪。后来，随着城市综合治理，曾经的自由市场不见了，摊贩转移到东头的大棚内集中经营、统一管理。经过修整的道路略显寂静，两边不再有市井的气息，路中间能走机动车，两边也可以临时停车。汽车驶过路面的声音也取代了之前天南海北的叫卖声和此起彼伏的嘈杂之声。

其实，除了米线摊，就在从祭台村到铁永坊的这段路上，原来沿路也聚集着很多移动摊贩，以早市居多，豆浆、油条、烧饼、馄饨、胡辣汤、水煎包……让人挑花了眼。小时候经常可以在这条路上的不同摊位分别遇见熟识的小伙伴，都是上学路上吃早点。这些摊贩并不在此过多停留，基本上早点时间过了就撤。每到临近过年的时候，路两边的主角则变成了炮摊，有的是一张钢丝床，有的是一辆三轮车，有的干脆就是几张旧报纸，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炮，什么大地红、窜天猴、呲花、雷子等等，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俨然一个烟花礼炮露天超市。本来就喜欢过年的孩子简直乐开了花，磨着家长给买这买那。还有的孩子看着新鲜，摊主就会拿上一两个，在旁边的空地上试放，随着花炮或迸发或升腾或旋转，旁边卖灯笼的、卖对联的、卖瓜子花生的、爆米花的一块看着热闹，浓浓的年味就在欢声笑语中传递和荡漾。

勾起儿时回忆的，还有祭台村。祭台村是西安有名的城中村。错综交织的道路构成了村子的脉络，里面聚集了小卖部、板厅（游戏厅）、电脑厅、烤肉摊、台球厅、网吧、录像厅、发廊、音像店、出租屋等多种业态。听家人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有附近村民把羊拉到祭台村卖羊奶，所以我也是有幸品尝过原生态羊奶的人。后来长大了，卖羊奶的很少来了，但是其他各种生意逐渐兴起。上学的时候，没少跟同伴偷着跑到游戏厅打游戏，或者晚上溜出来吃烤肉。再后来，随着太乙路立交的兴建，祭台村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太乙路与南二环、建设路、西延路等周边道路的联系变得通畅，逐渐形成了太华路-环城东路-太乙路-西延路-曲江大道这条南北大通道的基本格局。无数新建的楼盘高高耸立在原来城中村的地面上，身边喧嚣的是24小时不间断的车水马龙。

现在的太乙路，早已成为西安市南北交通动脉中的一环，车流量和人流量大幅增长，已经不是那个徘徊在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而是越来越深入地参与到大西安现代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光阴流淌，那些生长于斯的日子，历历在目。毕业后，随着工作的迁移，我的生活重心也一再迁徙。太乙路从彼时和伙伴一起走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变成了一年也去不了几回但每次去都有新变化的地方。近年来，也走过天南海北，但每次回到太乙路，总有种特殊的记挂，牵连着时光的印记，镌刻着岁月的年轮，历久弥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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