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永恒(外一首)

□洪哲燮

一个生命分蘖成五个生命。

一支烛光点亮了五颗星星。

胡晨，这个军旅世家子弟，

此刻，你正以方正步履，

走向大海、山岳，踏进霞光晨曦，

融入旷世永恒。

幼年失母，老父落残，中年丧妻，身遭恶疾。

灾难，多米诺骨牌，一张一张塌成陷阱。

你这棵参天大树，

凋落于三十一圈树轮。你走了，

一苇渡江，从日落迈向日出———

一对角膜，给二位盲人送达光亮，

两个肾脏，尿毒症患者重披绿荫。

那颗大爱无言心脏，继续搏跳，

在另一个少年胸腔里，

收缩，舒张，弹射，扑咚

将殷红滚烫之血，

输送至社会每寸肌肤、每个毛孔，

冷暖人间，顿时涌来哗哗春汛。

归来吧，胡晨！

归来啊，胡晨！

亲人在喊你，军营在喊你。

故乡枞阳父老乡亲在喊你。

……为你抢天呼地，呜咽饮泣！

你撇下的四岁幼儿，哭着喊你：

爸爸快回家！睡在山上好冷好冷……

不啊，你没有远去，也不会远去。

你的生命在继续着生命！

你的人生在伸展着人生！

回家的路有多远？

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看你有无一颗大爱仁厚之心！？

两位受益角膜的盲人，睁开眼睛，

幅幅新景扑你一脸笑纹：

街肆明净，道树亭亭，水绿天蓝，月白风清。

一出上好电视剧正在热播，万人空巷。

爱满铜都，情满铜都，善满铜都。

胡晨、唐亚莉的爱被铸成金色铜锭！

看你身后，好人好事正热核裂变，

你是旗手，身后走来了

浩浩荡荡的队列，鼓号齐鸣的方阵！

一个生命分蘖成五个生命，

一支烛光点亮了满天繁星……

你离世时……

婆娑泪水洇湿了眼前图片：

一排绿衣医护，连同移植噐械，

以无比的虔诚、崇敬，

向你，深深鞠躬———

角膜取下了，

过奈何桥要加倍小心。

喝孟婆汤时，你只小啜一口，

忘不了战友情深、人间深情。

牵挂着你的孩子、老父、兄弟。

叨念着相识的、陌生的、天南地北的援手，暖风……

望乡亭建在峭崖之上，

你没了角膜，再难见云蒸霞蔚，

呦呦鹿鸣。

可受赠盲人眼睛亮了。

他睁开你的眼睛，世界再度履新，

再揿下按钮，追看新编热剧

《回家的路有多远》。

唐亚莉，你的异胞姐姐。

她的泪，你的泪，相锲相融，

凝为一粒金黄琥珀，

剔透，晶莹，熠熠闪射爱的光影。

生前，你是大树。

殁后，树桩庞大根系，

将广袤大地抓得紧紧！

长枝发叶，幼树成林，汇入绿海。

即便有人贪婪，将你连根刨起，

用你虬劲根须雕龙刻凤。

龙凤都是上苍圣物，你不要不要！

你的骨殖、精神、基因，

此时正在网络热传，群中奔走。

回家！回家！

不论多遥多远，故居那根门槛石，

才是你安眠的长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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